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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竹马向阳开
作者：危危印
文案：
　　世界上有那么一个人，他从小就在你身边，他不允许你吃很多冰激凌，不允许你没礼貌，不允许你不讲卫生，不允许你下水，不允许你打架……他似乎总是不允许你做你喜欢做的事情。

　　可是他又总是把最好吃的东西给你吃，他在长辈面前总是护着你，他总是耐心地给你擦手洗澡，他总是自己下河给你摸鱼，他还从来不让别人欺负你……他似乎总是在你身前，总是在你身旁，总是在你身后。
　　那样一个人，他叫作卓向野。那个不幸而又幸运的你，名叫司阳。

　　“卓向野？”
　　“卓向野……”
　　“卓向野！”
　　“卓向……唔……”
　　“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当然是卓向野啦！”（谄媚脸）　

　　即使我们各自牵绊于家庭，回忆，失去与得不到，可我们只要还在一起，就没有什么坎过不去。

看文须知
1、竹马清甜向，正确的来说应该是互宠
2、本文写的是日常生活，cp生活情景比较多，会比较平淡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甜文 青梅竹马

搜索关键字：主角：司阳，卓向野 ┃ 配角：家人若干，同学若干 ┃ 其它：竹马，甜文，宠
==================

　　☆、第一章 温馨日常（1）

　　床头柜上的青蛙闹钟一响，卓向野就睁开了眼睛，伸手拍向青蛙头上的按钮，屋里又恢复了安静。
　　屋里拉着厚重的窗帘，屋外的天也不见一丝亮光。暖气把整个屋子捂得暖暖的，空气中当初都是催眠的暖和。
　　卓向野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才有些清醒，身边的人哼哼唧唧的不知道又有什么不满，卓向野探头看了一下，拍了拍他的后背，司阳就咕哝一声，大腿“忽”地就甩到了另一边，整个被子被他顺利扯了过去，夹在了腿当中。
　　卓向野不去管他，自顾自地起来开了床头小灯。不是特别亮，但衣服本来就搁在手边，倒也不妨碍穿。把保暖内衣和羽绒服依次穿起来，进卫生间洗了个冷水脸，这才彻底清醒。又刷了牙用温水洗了个脸，才走进厨房准备早饭。
　　锅里的米都放好了，倒上水泡着，菜切得碎碎的撒进去，上锅慢慢熬。另一边利落地架上铁锅，倒上水，拉开筛屉，把前一天晚上买的大饼切开搁上。切了黄瓜撒上盐、醋、糖和蒜，简单地一叠糖醋凉拌黄瓜就上了桌。
　　卓向野从锅台下面抽了一本英语原文书出来，坐在一边的凳子上一页一页地翻看过去。过了五六分钟，关了铁锅底下的火。又过了半小时左右，才揭开电饭煲的盖子，米粒散开莹白饱胀，菜叶色深发软，就按了保温的按钮。
　　进卧室把书塞进书包里，司阳被他拉书包拉链的声音惊动了，揉了揉眼睛看过来，迷糊地问，“你那本书看完了？”
　　卓向野“嗯”了一声，俯身把司阳上半身拉过来，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道：“起来吧，不早了。”
　　司阳嗯嗯地抱着被子揉了几下，看着卓向野进了卫生间，水龙头哗啦啦地响一阵，抬高了声音问，“卓向野，今天早上吃什么？”
　　卓向野从卫生间里走出来，道：“糖醋黄瓜。”
　　司阳一听就眯了眼睛，推开被子一跃而起，踩着一只拖鞋蹦了几步，一把扒住卓向野的肩膀，脚尖一点就朝卓向野脸上啃了一口，笑得眼睛都不见了，“卓向野，你真好。”
　　卓向野扶着他伸了腿把床边的拖鞋勾过来踢给他，“穿好。”
　　司阳一只脚□□软和的兔子拖鞋里，蹦蹦哒哒地进了卫生间。水池边杯子里的水正好温着，牙刷上已经挤好了牙膏就放在一边。司阳喝了一口水咕噜咕噜吐掉，牙刷左捣捣右捣捣刷得到处是白沫子。
　　卓向野把被子叠起来放在床头，枕头摞在被子上，又把床单扯平整，把司阳要穿的衣服搁在床边。又走到厨房把饭盛出来搁在饭桌上，把厨房的垃圾袋提出来归拢到门边，才洗了手进了卫生间。
　　司阳洗完脸正粗鲁地用毛巾把脸上的水呼噜干净，卓向野把镜子上头的防冻膏拿下来，挤了在手心里抹开。司阳把毛巾拿下来，死死闭着眼睛，卓向野也就毫不温柔地捂着他的腮帮子左左右右上上下下地摸了一遍。
　　感觉卓向野的手离开，司阳睁开眼睛嗅了嗅，抱怨道：“这冻疮膏怎么这么香，明天我不抹了，被那帮混蛋闻到又要嘲笑我。”
　　卓向野抓了两把司阳前面软塌塌的头发，冷声道：“不准不抹，放学了去药店看看有没有没味道的。”
　　司阳哼了一声，没再说话。他一个男孩皮肤却意外的娇嫩，夏天晒久了太阳又红又黑又疼，冬天吹久了冷风就干裂发痒还生冻疮。
　　“吃了蒜要再刷牙。”卓向野拉开椅子。
　　司阳含了一口糖醋黄瓜，满足地一边嚼一边点头，又招呼道：“卓向野，你快坐下来。”
　　卓向野抬头看了一眼客厅的钟，上面的时针指在6和7之间，分针正好停在6上。时间还早，他也就坐下来陪着司阳一起慢吞吞地吃着早饭。
　　平日来不及的时候卓向野也就只能给司阳准备些牛奶面包，司阳总是很不满意。司阳从小吃惯了农村的早饭，粥加大饼和凉拌菜，嘴养得很刁，这些速食的牛奶面包要没有卓向野逼着，他是半口都不会吃的。
　　司阳一边喝着温度正好的菜粥一边冲卓向野道：“今天早自习要默写，我昨晚背的单词好像都忘得差不多了。蔡老师每次都布置一百多个单词，默只默二十个，错一个就抄50遍，真是烦死了。卓向野，你们今天早自习什么？”
　　卓向野拣了极快黄瓜放在他碗里，“语文。只许吃这些，咸。”
　　司阳怨念地看了他一眼，想想自己刚刚好了没几天的喉咙，也就妥协了，咕噜噜灌了好几口粥，咬了几口饼，才不舍地夹一块黄瓜，还要反复嚼上十几次才舍得咽下去。
　　“你们不要默写么？”
　　卓向野微点了一下头，道：“要。”
　　“默的哪一篇？”司阳眼睛晶亮亮地，追问着。
　　卓向野咽下最后一口饭，擦了擦嘴道：“《逍遥游》。”
　　“哦，”司阳看卓向野开始收拾碗和筷子，也大口地刨了一下把剩下的吃了，一面擦嘴一面道，“你们老师讲的真快，我们才刚刚学。”
　　卓向野把碗、筷子和盘子都收拾了放进水池里，跟着司阳一起在卫生间又刷了一遍牙。司阳刷了牙冲卓向野哈了口气，卓向野皱了皱眉，从抽屉里拿了薄荷糖往他嘴里塞了一块，又朝自己嘴里填了一块。
　　薄荷糖很凉，司阳吸了口气。
　　卓向野看着他把外套穿好，又给他戴了围巾、手套和帽子，递过书包。收拾停当，自己也背上书包，关了灯，左手拎着垃圾袋，右手拉着司阳下楼。
　　楼道里的灯好像坏了。司阳的眼睛在黑暗里不是很好，有轻微的夜盲症。卓向野把手电筒递给司阳，司阳就嘻嘻哈哈地乱照。
　　冬日早上的七点，天还灰白，楼道里黑的就像还在半夜。听不见别的动静，只有司阳的呼吸声在耳边，卓向野紧了紧司阳的手，问道：“冷么？”
　　司阳摇头，“你没听天气预报么，这两天暖气流逆袭，温度都有回升的，就是早上还冷一点，下午两三点的时候挺暖和的。而且教室里都有暖气，也不怕。”
　　卓向野拉着司阳从楼道里出来，就听见不远处的小公园里有晨练的大爷大妈在笑呵呵地说话。回头看了一眼司阳，司阳正在扯脖颈的围巾，见卓向野回头就道：“卓向野，衣领塞进去了，痒痒的难受。”
　　卓向野朝手上哈了口气，伸手过去把衣领翻了出来，又把围巾仔细地围好。
　　小公园里的大妈一眼正望见他俩，笑着招呼道：“哟，哥俩又去上学啊。”
　　司阳立刻笑着答应，“是啊，大妈，您起得可真早啊。”
　　卓向野在一边点了点头。
　　大妈便哎了一声，生气勃勃地道：“前俩天生病了，被我媳妇儿拦在屋里不许出门，可把我闷坏了。现在病好了，我得多锻炼锻炼。”
　　司阳笑着惊讶，“真的啊？您福气真好，有这么好的媳妇啊。您练着，我和我哥上学去了。”
　　“好嘞，好好学习啊……”大妈热情地挥手送别他们。
　　司阳也扭头挥手。
　　卓向野走了几步，回头看他一眼，司阳就跑了过来，一脸的笑容。卓向野伸手揉揉他的头发，道：“快走吧。到了班上你还能再看看英语单词。”
　　“对哦！”司阳一听恍然大悟，忘了这茬了。原本踢踢踏踏地走在卓向野身边，猛地振奋起来，脚底下也开始加速。
　　卓向野提了速度跟着他。
　　不远处就是校门，司阳还要往前冲，卓向野一把拉住他，“我往你书包里塞了苹果，中午记得吃，放学了在班里等我。”
　　司阳点头，又兴冲冲道，“好。你中午要去图书馆整理书对吧？记得帮我借一下《明朝那些事儿》最新的那本。我上回去借，图书馆的老师说蓝书架的书只借给老师。我就想看那个。”
　　卓向野毫不犹豫地点头，又揉了一把司阳的头发，道：“知道了。”
　　司阳朝他露了个灿烂的笑容，转身就看见他们班的班长，在后头喊了一声班长，那前头一手拿着手一面嘴巴里念念有词的男孩就回了头。
　　司阳疾跑几步，两个人就有说有笑地走进了学校。
　　卓向野在门口看着他俩进去，从门楼上去进了传达室。传达室的魏老师也认得他，一见就招呼他道：“向野来啦，可惜了，没有你的信。”
　　卓向野顿了顿，面色平淡，又问，“有司阳的信么？”
　　“司阳？你们班的啊？”魏老师手脚利索地在一堆信件里翻找。
　　“不是，九班的。”卓向野也走过去看。
　　魏老师念叨着，“九班的啊，九班的……九班的在这一堆，我看看啊……张慧，曹小溪，司……，哎，就这个，司阳嘛，是不是？”
　　卓向野接过来，见信封上收件人一栏写着，“市一中高二九班司阳收”，信的角落上贴着一张8毛钱的鸽子邮票，点头，“是司阳的。魏老师，我帮他拿走了。”
　　魏老师就点头，挥挥手道，“没事，快去上课吧。”
　　上午的课很快过去，卓向野中午在食堂吃完饭的时候，望见人堆里司阳还在慢慢吞吞地抱着苹果啃，看了一会儿，卓向野收了餐盘，从食堂侧门出去上了楼梯。
　　两层的食堂上面是三层的图书馆。
　　卓向野在三楼入口处还书区，先把自己带来的原文书还了，才开始扫描学生陆陆续续放到桌子上的书。还有超期要交费的，他也负责收钱和找零。
　　忙了大约半个多小时，将近午睡时间，图书馆就基本上没有学生了。
　　卓向野从蓝书架上拿了本《明朝那些事儿》，又拿了一本英文版的旅行志，刷了借书证，才从图书馆出来，回教室休息。
　　下午放学，三班的老师拖课拖了将近二十分钟。卓向野到九班教室的时候，司阳撇着嘴捂着肚子正在写作业，瞧见他脸色就不好了，“混蛋，这么久我都快饿死了。”
　　卓向野也不说话，伸手帮他把书本合上，笔盖上笔套放进文具盒里，又装进书包，背到自己背上，把弓着背的司阳拉起来，抱了一下，道：“走吧。”
　　司阳任由他拉着出门。
　　学校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出了校门，卓向野拉着司阳转弯向左，司阳疑惑上头，也不低落了，走了几步挨着卓向野，“哎，不回家啊，去哪儿啊？”
　　卓向野也不回答，司阳迷迷糊糊地跟着他，走了几分钟才看见一家药店，卓向野拉着他抬脚就走了进去。
　　司阳这才想起早上的不满，兴奋地当先走到柜台边问：“有没有不带香味的冻疮膏？”
　　那白大褂噗嗤笑了，倒是好兴致地逗着司阳，“要不是有香味，就是一股子药味，你要不要？”
　　司阳立刻嫌弃地摇头，卓向野却冲白大褂点头，“要两支。”
　　白大褂嘿嘿的笑着从柜台里拿了两支冻疮膏，卓向野付了钱，司阳不甘心又没办法，只能跟在他后面走。
　　没过几秒，司阳就恢复了精神，侧着头问，“卓向野，你这星期作业多不多啊？”
　　卓向野摇头，停了两步等他跟上来，“做的差不多了。”
　　司阳立刻惊讶地瞪着他，“你哪来的时间做作业啊？你课上做的？”
　　卓向野点头，趁着天黑，周围没什么人，拉过司阳在他大睁的眼睛上亲了一下，又摸了一下司阳的脸，温温的，才放心了。
　　“噗——卓向野你还真敢上课做作业！我真是服你了，你都不知道我们班那些老师有多奇葩。我作业本下面摆着物理，上面放着数学书，都能被老刘给抓到，还罚我站了一节课……真是太不公平了！”司阳满脸的纠结，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
　　这时候已经走到楼下了。
　　“卓向野，我们作业超多的，你要帮我做，听到没……语文，或者英语……”
　　卓向野伸手一揽把他搂紧怀里，听着他在耳边絮絮叨叨地抱怨，一只手紧了紧甩在背上的书包，两个人呼吸亲近。司阳伸出手去开门，卓向野就搂着他走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新文——热腾腾的新文——来了！
　　本文是竹马清甜向，好这口的请多多支持了！
　　

　　☆、第二章 温馨日常（2）

　　开关啪的一声，灯就亮了。一身寒气的两个人在门口换了拖鞋，再进客厅的时候已经感觉身上暖气哄哄的了。
　　司阳脱了羽绒服挂在门口的衣架上，直直地走向沙发，一屁股坐了进去。捏着遥控器打开电视机，电视屏幕一亮跳出个相亲节目。司阳撇撇嘴，朝放了书包从卧室里出来的卓向野瞪眼，“卓大厨，我快饿死了。”
　　卓向野走过来俯下身在司阳嘴上亲了一下，道：“先去洗个澡，换睡衣。”
　　屋里确实热的很，穿着保暖内衣很快就感觉口干舌燥。
　　司阳手一伸，抱着卓向野的脖子往下拉，自己小腿用力，脸就凑到了卓向野的脸旁边。本想狠狠地咬一口，看着卓向野那双幽静深邃的黑色眼睛，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地贴了上去。脸贴着脸，温热传递着温热。
　　“哦，对了，卓向野，我让你借的书呢？”司阳看着卓向野朝厨房走过去的背影，才想起来自己牵挂了一天的事情。
　　“在我书包里，自己去拿。”卓向野烧热了油，把两个鸡翅放进去，油刺啦刺啦很是热闹，听见司阳的声音，他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
　　司阳兴冲冲地往卧室跑，拉开卓向野书包的拉链，先看到的果然只有寥寥几张试卷。撇撇嘴，伸手进去翻了翻。试卷夹子后面就是崭新的一本书，司阳抽出来，正是《明朝那些事儿》最新一版。高兴地抱在怀里，司阳又往下看了看，一本满满都是英文的风景画册，一猜就是卓向野借给他学英语的。不感兴趣地推到边上，下头露出个牛皮纸信封的一角。
　　司阳放下手，把信封抽出来，看见上头写的字立刻笑了，那信分明是寄给他的，下面还有他亲爱的母上陈绣华的大名呢。
　　司家妈妈的字一向是清秀娟美，司阳每每见了都觉得相当拿得出手。
　　正准备撕开信封看信，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司阳把信夹在下巴和前胸中间，低着头有些艰难地继续在卓向野书包里翻找。翻来覆去连试卷还有英文画册里都抖了抖，抖出了好几张满分的默写纸，就是没看见再掉出一个牛皮纸信封来。
　　司阳不死心地翻了好几遍，每一个夹层的边边角角都被他摸遍了，依然没有找到。手握成拳头又张开，默默把卓向野的书包拉上，司阳捏着自己的信坐了下来。
　　厨房里传来锅铲撞击锅底的声音，司阳侧头望着厨房的方向，眼睛红了，眼泪很快就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一滴滴砸在手面上。他死咬着嘴唇不发出一点点声音，可是眼泪流的又凶又急，很快信封上“司阳收”那里就晕开了一大片水渍。
　　卓向野把鸡翅盛出来，就洗了手往卧室来。没听见司阳如往常一样拿到书开心的叫声，他有些奇怪。
　　他走到房门前时，听到极细微地啪的一声，脚步一顿。司阳正低着头，咬着嘴唇，脸憋得通红，眼泪从那张脸上滑下来，坠落在他手上拿着的薄薄的物件上。
　　他把围裙解下来扔在一边，脚步很轻地走到司阳身边。司阳看见一双鞋停在面前的时候抬起头来，正好被卓向野拥进怀里。司阳便死死地扣住了卓向野的腰身，再不顾忌地嚎哭出声，“卓向野……”
　　卓向野微微垂下眼睛看他，见他已经哭花了脸，泪水和鼻涕一擦一抹，全粘在了脸颊上，忍不住伸手捧住他的脸，大拇指指腹轻柔地刮过他的脸颊，把眼泪抹开，然后低下头，吻住了司阳的嘴。
　　司阳还未哭过劲儿，肩膀一抽一抽地打着哭嗝，看上去很是可怜。卓向野就一只手扣住他的下巴，一只手摸着他的后脑勺，含着他的嘴唇浅浅地啮咬，直到司阳的气息平和下来，眼珠子乱转一副胡思乱想的样子，才松开，道：“鸡翅出锅了，要吃么？”
　　司阳眼睛极快地眨了眨，然后咧出个笑容来，大声答应，“嗯！”
　　他趁着卓向野转身，突然一跳蹦到卓向野的背上。卓向野没有防备差点带着他摔倒一边的床上，好容易扶着墙站住，就听见司阳趴在他耳边轻轻地说，“卓向野，没关系，你还有我么……”
　　卓向野不会让司阳大晚上沾太多荤腥，不过食堂的菜不好的话，他一般都会额外给他开小灶。比如切半根肠，或者炖半只鸡，或者烧一条鱼，又或者像今天这样的，烧两个鸡翅，再炒一个蒜薹肉丝，烧一个炒青菜，荤素搭配地正好。
　　鸡翅都是司阳的，不过司阳还是嫌少，因为买的鸡翅是草鸡，鸡翅很小。最重要的是，卓向野做的很好吃，很入味，并且非常难得做一回。
　　对喜欢的东西，司阳一向都会小心翼翼地珍惜。吃完小半碗米粥，吃掉鸡翅一个，蒜薹若干，又被卓向野强压下无数讨厌的青菜，再吃小半碗米粥，吃掉一点点肉丝，最后解决留着的鸡翅一个。
　　捂着圆滚滚的肚子，司阳倚在椅子上不动了。
　　卓向野慢条斯理地吃完，把司阳赶去洗澡，自己收拾了餐桌，洗了碗筷碟子，又把厨房的垃圾收拾掉。忙忙碌碌半个多小时，司阳已经洗完澡，卓向野洗干净手拿了衣服也卫生间洗了个澡。
　　出来的时候见司阳没有开电视，而是坐在沙发上看书，卓向野面色缓了缓。倒了一杯牛奶放在暖气上，没过一会儿，牛奶就有了些暖热。把牛奶递给司阳，卓向野在司阳身边坐下来。
　　司阳嫌弃地看了一眼杯子里的纯牛奶，回头看卓向野。卓向野的脸色明显毫无商量余地，司阳也就认输了，捏着鼻子端起杯子一口气就灌了下去。
　　卓向野抽了纸巾给他擦嘴。
　　司阳不说话，卓向野也就陪着他。等司阳看了十几页，卓向野就硬是用英文旅行志换下了那本《明朝》。司阳眼巴巴地看着卓向野把书塞到茶几底下，踹了卓向野一脚，却被卓向野抓住了脚踝，怎么也使不上力气。
　　“卓向野！”司阳不对脾气，就要发飙。
　　卓向野没理他的尖叫，只是看着他，没什么表情。
　　司阳头狠狠抵住卓向野的腰，使出了浑身的力气，卓向野岿然不动，连神情都没有丝毫变化。
　　司阳妥协了，被卓向野揽在怀里一起看那本图文结合的英文旅行志。
　　其实里面很多景点都是司阳喜欢的，还附带很多吃货一看就会流口水的地方美食。到后来就变成司阳在努力看懂图片边上附着的英文，而卓向野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时针慢慢地指向了10。
　　司阳突然从美图里回过神来，恍惚自己竟然已经看了好几十页了。回过头正要炫耀，就见卓向野整个人靠在沙发背上，微合着眼睛看着他，神情淡淡。
　　司阳一把合上了书，转过身来窝进卓向野怀里，脸贴着卓向野的脖颈，低声道：“卓向野，你很累么？”
　　卓向野看了看他，一把把他抱起，往卧室里走。
　　司阳被卓向野放在床上，然后一点点剥成光秃秃的一只。
　　看着卓向野的视线停留在他身上，司阳有些羞囧地捏着自己上胳膊上的软肉，不满，“卓向野，我怎么都没有肌肉？”
　　卓向野在床边坐下来，他就靠过去捏着他硬邦邦的肱二头肌，很是羡慕地道：“我小时候明明和你身材差不多，怎么长大了就差这么多？卓向野，我什么时候能长出你这样捏不动的肌肉？我们班那帮混蛋老是笑我，尤其是夏天上体育课，连女生也说我……”
　　卓向野双臂展开伏在司阳身上，头低下封住了那张总是喋喋不休的嘴。
　　依着往常，司阳总是要“抵死不从”地扭动一番，跟卓向野打打闹闹完全没力气之后被死死压制住才会顺从地接受卓向野霸道的亲吻，可是这一次，望着卓向野的眼睛，他就完全无力挣扎。
　　卓向野亲了一会儿，身子侧移，把头贴在了司阳的胸口。司阳觉得被卓向野的头发刺得痒痒的，忍不住闷闷地笑，又不由把人的头揽在手臂间，慢慢地亲吻。
　　司阳心眼里很喜欢卓向野的吻，从这样的吻里，他总是能轻易地感觉到卓向野的珍惜和温存。
　　卓向野脱掉衣服，上了床，把司阳禁锢在自己双臂之间。
　　司阳意识有些模糊，抬头望着那张清冷而又柔和的面孔，一直在胸口盘桓的呢喃终于脱口而出，“卓……卓向野……你还有我……”
　　像是被齐整柔软的小毛刷子刷过了心尖。
　　激起一阵酥麻的颤栗。那颤栗来得太快，卓向野无法控制地一震。随即，一窜温热的吻落在司阳的额头。
　　不太亮的小夜灯灯光里，司阳只能看见，卓向野的眼睛浮现出浅浅的灰蒙。下一秒，他就被情|欲吞噬，掉进无边的深海里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章 温馨日常（3）

　　司阳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将近10点，捂着咕噜咕噜叫的肚子，闻着厨房飘过来的阵阵米粥的清香气，司阳舒服地叹口气，伸手把放在床头的信封拿过来嚓啦嚓啦撕开，然后迅速翻过身体，扭着还有些酸软的下身往暖和的被子里缩了缩，展开信纸。
　　“宝贝儿……”
　　司家妈妈总是这么称呼自己的儿子。
　　“醒了吗？”厨房的卓向野听见动静，冲着卧室问了一声。
　　司阳把脸探出被子，喊道：“还没还没，等会儿。”又赶紧缩回被子里继续往下看。
　　信上无非是絮絮叨叨地问司阳身体好不好，学习怎么样，累不累苦不苦，还有最近她又买了什么东西，主要的部分集中在讲家里的爷爷奶奶闹出的笑话。最后又提了提卓家的事情。
　　司阳看了个大概，目光停留在最后一段。
　　“你和向野住在外面，要懂事些，不要总给向野添麻烦。向野家事情多，本来已经够乱了，现在又……哎，我也不多说了，反正他爸爸妈妈肯定是顾不上向野了。你在他身边，多关心关心他，听见没？寒假的话，要是向野不想回来，你也别留他一个人。提前跟我说一声，妈到市里陪着你们过年，给你们做饭洗衣服。”
　　司阳拧着眉毛，看着信纸上“现在又”那三个字。得是什么样的大事，让他妈妈竟然不想让卓向野回去过年？
　　司阳还眼睛直直的盯着天花板，卓向野已经走了过来，伸手拿过他手里的信纸合上放在一边。被子一掀，拽着司阳的两只手臂就把他拉了起来。
　　司阳愣愣地随他动作，半晌“哎？”了一声，已经被塞了牙刷牙膏站在水池面前了。
　　“卓向野，”司阳含着牙刷侧头看了看在卧室里叠被子的身影，迟疑了一下含糊道，“今年寒假我们能在这里过吗？妈妈说想来市里过个年，嗯……她好像觉得挺新鲜的……卓向野？你听着呢吗？卓向……”
　　“听见了，”卓向野走过来伸手揉揉他的头发，又戳了戳司阳鼓起的腮帮子，无视司阳不满地瞪眼，道，“不回去过年，你爷爷奶奶怎么办？”
　　司阳一想，脸色露了担忧，见卓向野还看着他，就咧嘴故作镇定，“不是还有小叔嘛，到时候小叔带着小婶和小暖回去陪爷爷奶奶过年就好啦……”
　　卓向野又道，“你小叔他们只会在你家待五六天。”
　　司阳的小叔一般都会回家过年，但他小婶也会扣下一半的假期回娘家，所以，能待在二老身边的日子实在不多。这是惯例，卓向野当然也是知道的。司阳也不知说什么好了，他担心卓向野，又放不下上了年纪的爷爷奶奶，一时拿着牙刷忘了动作。
　　卓向野不去管他，抱着脏衣服走到阳台上扔进洗衣机里，开了自动漂洗。抬手把阳台上的窗帘拉开，并不刺眼的晨光就照射进来。太阳不是一贯的红亮，而是有些发白，卓向野看着叠好的被子，想了一下还是把被子抱出来晒在了晒杆上。
　　司阳走出来，见他看着天，笑了一下道：“让你不看天气预报。没事啦，今天天气是多云转晴，到中午的时候，太阳就会很好了。”
　　卓向野点点头，走过来道：“先去吃饭吧。”
　　司阳扒着他一条手臂，步子迈得拖拉，每次鞋子都走得被脚远，脚后跟踩在地上，“今天早上吃什么啊？”
　　卓向野把放在锅里保温的饭菜拿出来，司阳一见就瞪大了眼睛。碗里黄色的一看就是玉米粉，一块一块突出来色泽黄嫩的更是司阳从小吃惯了的山芋。一叠焯水白菜配上麻酱，再加上蒸的细软白胖的馒头，实在是不能更贴合司阳的胃口。
　　“卓向野啊，你几点起来的啊，我听说卖馒头那家特别受欢迎。每天早上六点多就一群老大妈在那里排队，七点多就卖光了……山芋也很新鲜，嗯，好吃，你今天早上早起了？”司阳大口咬着馒头，就着山芋，嘴巴里塞得满满还不忘啰啰嗦嗦。
　　“嗯，睡不着。”卓向野简单回答了一下，递了纸巾过去皱眉道，“嘴巴里有东西不许说话。”
　　司阳皱皱鼻子并不搭理他，夹碎碗里的山芋含在嘴里，又抱怨作业多。他尤其强调语文和英语有多么难做，背诵任务又重，老师还都是年轻的女老师，就偏心喜欢女生什么的。
　　他一面说话一面伸手比划，面部表情加上丰富的肢体语言说的分外热闹，卓向野耐心地听着，时不时应一声，然后给他夹一筷子白菜。
　　吃过早饭，卓向野过去掐着司阳的腰把个懒洋洋眯着眼睛又要睡回笼觉的人抱到沙发上。洗了碗筷，收拾了桌子，回过神来就坐到司阳身边，探手在他腰上不轻不重地揉捏。
　　看着司阳眼皮子合起来似乎又要睡过去，卓向野忽然道：“肚子上有肉了。”
　　司阳猛地睁开眼睛，急忙忙地拉开自己的衣服，拨开卓向野附在他肚皮上的手，捏了捏囤积起来的一圈小肚腩，面色惊悚。哗啦一下子站起来就冲到卧室里去了，半晌卓向野听到一声惊叫，“卓向野，我好像真的胖了……肚子上居然有肉了！完了……我妈看见肯定又要说我没有用功，没有想她……都怪你，成天给我做好吃的……”
　　司阳不知道在干什么，卓向野听得断断续续的，抽了茶几下的原文书要看，却被冲出来的司阳一把躲过去。下一秒人就被拉起来，司阳急哄哄地拉着他往外走，“别坐着啦，快点去运动！不然老了会三高的，你知不知道？”
　　卓向野看他往外大步走的身影，嘴角微微扬了一下，并不挣扎。给司阳全副武装好，又给自己也围上一条围巾，卓向野就跟着司阳出门了。
　　此时已将近11点半了。
　　周六的中午，小区里比工作日热闹的多。尤其是唠嗑的大爷大妈多了，而他们一贯是边聊天边注视着不远处嘻嘻闹闹的孩子群。那里面，总有他们心心念念的一个。
　　孩子们跑得疯了，那脚步大得让人觉得心惊胆战，好像下一秒就要摔倒似的。
　　几个妈妈不近不远地跟着，时不时招招手大声道，“小宝，慢点跑”，“欣欣，来妈妈这里喝口水”，“憨憨，累了没有，看你那满头的汗。哎，不许脱衣服，再热也不许脱衣服听见没有，你还记不记得你上次打针……”
　　正午阴阴的云层散去，阳光陡然灿烂起来，整个目光所及范围内的花花草草都好像由黑白变成了彩色。
　　司阳拉着卓向野站在一处阳光里。
　　这是小公园的一块僻静的林子，林子里树种的茂密。西南角曾经长着一棵参天大树，说是有几十个年头了，不知什么时候硬是让白蚁蛀空了，在一个夏天暴雨的午后倒了下来。小区的管理员请了伐木工来看，几个人都摇头惋惜。几十年长得一棵大树，就这么变成了个空心木墩子。又请了农林局的来除了一次白蚁，这片空掉的地倒是一直也没再种别的树。
　　这倒成全了司阳的爱好。
　　小时候司阳就喜欢在满山岗子的树荫里找一片有完整阳光的地儿，整个身子躺在阳光里，头放在阴影下。头发随着风这么一晃一荡，翘着二郎腿吊着狗尾巴草，跟卓向野絮絮叨叨，累了眼睛一眯就是一下午。
　　司阳倚在卓向野身上观察着远处热热闹闹的人群，满脸满足的笑。
　　卓向野问：“不运动了？”
　　司阳软软地摆手，声音有气无力，“有些暖和，困。”
　　卓向野伸了手臂把人圈进怀里，往后退了一步背靠在一棵粗壮的树上，手拨弄着司阳的头发，道：“外头冷，回去睡。”
　　司阳被他弄得舒服，呵呵地笑，微微抬眼道，“你靠在树上，衣服又得脏了。也就洗衣机勤快呗，要是手洗，我看你还敢穿着米色的羽绒服靠在树干上。要是我妈来了，看你这样非得骂你。羽绒服不能经常洗，洗了会跑毛，就算质量再好，那毛再高级，洗多了蓬不起来，那也不能穿了。不过我妈舍不得骂你，她也就舍得骂我。她要是知道我的衣服都是你洗的，她非把我用床单拧死不行……你说她到底是你妈还是我妈，她怎么就这么偏袒你啊，卓向野你这个混蛋……你说……”
　　卓向野听着他的声音越来越轻，靠在他肩膀上的头一点点滑下去。身子侧移，蹲下，把人放到背上，往上提了提，腿一用力就把司阳背了起来。
　　身后这个重量，紧紧地贴附着他。
　　午饭时分，公园里的老头老太、妈妈孩子都走了个七七八八。
　　卓向野背着司阳慢慢地踱步回公寓。
　　司阳很轻。这孩子挑食得紧，大部分食物一口不沾，但是逮到喜欢吃的东西就不知节制，经常吃饱了就闹肚子，肠胃异常脆弱。卓向野跟很多人学过厨艺，到后来总算是能做出司阳满意的东西，可司阳始终就胖不起来。
　　他们住在五楼。
　　卓向野伸出一只手开门，在门口换了拖鞋，关上门，背着司阳进了卧室。
　　暖气始终是开着的，屋里暖意融融。
　　卓向野把司阳放在床上，把司阳的围巾、手套、帽子、羽绒服、棉毛衫、保暖裤一一脱掉，只留下一身秋衣秋裤。扯过阳台上晒得暖和的满是阳光气息的被子把司阳盖了个严实，俯身拨了拨司阳的头发。又把脱下来的衣服叠好了搁在床边，这才算是伺候完了司阳。
　　司阳睡觉的时候，卓向野一般是不会离开的。
　　他把桌子搬进屋里放在床边，坐在床上，把自己的作业拿出来。高中的周末作业大多是试卷，整套整套的卷子就那么发下来，这门课那门课，像是没完没了。
　　数学卷子的题目对于卓向野来说不难，只是做最后的数列题时，花了他很长时间。英语一贯是卓向野的强项，单选、阅读、完形填空，撑着头，不到二十分钟就填完了。把卷子收拾起来，看看记作业的本子，剩下的就只有语文作业里的周记。
　　卓向野不着急写作文，而是把英语书后头的单词表粗略地扫了扫，又背了即便语文必备古诗文，就合了书，侧头看着熟睡的司阳。
　　已经睡了一个多小时了，司阳睡觉的时候很老实，几乎不动姿势也不动位置。只是如果没睡饱，起床气就大得很。
　　卓向野拿过司阳的书包，拉开，入目的也是一沓沓的试卷。他抽出一张，和他刚刚一样的数学卷，都填的满满的了。翻到最后一题数列，卓向野的目光柔了柔。对他来说要花功夫的难题对司阳来说却没有一点儿难度，看那笔迹就知道。答题非常流畅，在几个需要大量运算的地方几乎也没有任何停顿。
　　再翻翻，抽出一张几乎全部空白的语文卷。满篇都是空着的，只有默写诗词的地方填的满满当当。16k的试卷边上的空白区域，还有星星点点的笔头点在纸上的痕迹，像是做卷之人很不耐烦。
　　卓向野又看了看书包里有成绩的几张卷子，眉头皱了起来。司阳的数学、物理成绩都是没的说，只是语文和英语瘸了腿，偏偏语文和英语又是大科目，分数很高。
　　司阳唔哝一声，翻个身一把抱住了卓向野的腰，声音带着刚睡醒的迷糊，“卓向野，你别做的太快，我还有好多作业没写呢……”
　　卓向野侧着身子拍他的后背，问，“起来吗？”
　　司阳哼哼唧唧几声，揉着眼睛坐了起来，蹭啊蹭地移到卓向野身边，看着卓向野手里自己的卷子，皱了皱鼻子，哼哼道：“看着就烦。”
　　卓向野起身到卫生间开热水洗了毛巾，出来把毛巾递给司阳。司阳深吸一口气，结果把水吸进了鼻子里，咳嗽了好一阵子，把脸都憋红了。
　　卓向野捏了捏他的鼻子，司阳又嗯哼几声，才算是停了下来。
　　司阳摸了保暖穿上，没有套毛衣。屋里很暖，卓向野也没有多管。
　　“饿了吗？”卓向野摸了一把司阳的额头，把头发往后头推了推，露出光洁的脑门，俯身亲了一口。
　　“嗯……还好，早上吃了好多。你饿了？”司阳斜了身子，头枕在卓向野的大腿上，从下而上懒洋洋地看着卓向野，还伸手摸了摸卓向野的腹部。
　　“写作业吧，我去给你泡杯柠檬茶。”卓向野把他扶起来抱在自己怀里。
　　司阳侧头，“柠檬茶？你新买的吗？我昨天看冰箱的罐子里已经空了……最近超市里买的冻干柠檬都是碎的，泡出的水上面都飘着一层白色的屑，喝起来味道也不对……啊，为什么高中生的作业这么多呢？卓向野，你作业写完了吗？”
　　“还有周记。”司阳直起身子，卓向野就站了起来，转身往厨房去。
　　司阳展开卷子填了几个基础题，卓向野就端着玻璃杯过来。司阳接过去细细看了半天，也没看见白白的屑，干干净净的热水里躺着一片嫩黄的柠檬，看起来非常新鲜。
　　司阳满意地沿着杯沿喝了一口，半倚在卓向野身上眯起了眼睛。一手端着杯子，一手写着作业，姿态十分随意。卓向野任由他靠着，拿起英文小说继续翻看。
　　午后的阳光里，相依相偎的两个人，一起喝着酸酸甜甜的柠檬茶，热乎乎的气息飘散在空气里，宁静地不起一丝涟漪。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章 温馨日常（4）

　　天越来越冷，司阳就越来越不愿意大清早地从被窝里出来。眼看着就要十二月底，面临着期末测试的老师们狂轰乱炸，连早自习都提前了10分钟。
　　卓向野做好了早饭，看了一眼钟，才6点整。锅里又加了水，开了小火保温，才叫司阳起床。
　　司阳软绵绵地被他拉起来靠在怀里，头埋在卓向野的颈窝不肯睁眼。卓向野扯着他的手臂塞进毛衣里，整理了领子，又给他穿了厚实的保暖裤，被子一掀，就把他拉了起来，半搂半抱地走了起步，往卫生间外的墙上一靠，捏住鼻子吻着嘴唇，把司阳彻底憋醒。
　　司阳睁着眼睛半气半笑地推了他一把，自己走进卫生间里，把门嘭的一声关上了。
　　下午司阳垂头丧气地走进办公室里，随意扫了一眼就看见了坐在一边办公桌后的卓向野。空荡荡的办公室里只有他，司阳想不看见也难。下意识地把手里的纸背到身后，司阳轻手轻脚地后退。
　　卓向野却忽然抬起头来，目光冷冷地看着他。
　　司阳硬是挤出一抹笑容，小跑步到卓向野身边，挨着他的身子道：“卓向野，你怎么在办公室啊？又帮老师批作业？”
　　卓向野没应声，只是低头继续打着勾。
　　司阳咬了咬牙，把身后的纸往前一递，哼哼道：“诺，就是英语默写嘛。烦死钟老师了，就多错一个也要把我扔到办公室来，这么小心眼儿。卓向野，我就是记不住啊，怎么办？！”
　　卓向野看他一眼，道：“坐我边上来。”
　　司阳四处扫了一眼，搬了张椅子，老老实实地搁在卓向野边上，坐下了。默写纸搁在面前，几个红叉叉一目了然。
　　“背吧，背完了有奖励。”卓向野道。
　　司阳撇撇嘴，卓向野说的奖励一贯都是哄小孩子的玩意儿。不过有卓向野陪着，他倒安静了很多。有卓向野的气场在，他也很少东张西望的。
　　这么背过一遍后，他就坐不住了，偷偷抬眼看着卓向野。卓向野低头批改着卷子，可能是批得多了，下笔几乎不假思索。他修长的手指握着红色笔杆，在白色的纸页上画出一道道的红弧，看久了司阳就不由微微抿起了嘴唇，本来因为背单词而皱起的眉头也舒展开来，不知不觉就变成光明正大地看着卓向野了。
　　视线不由自主地往上，到达嘴唇，鼻梁骨，然后意外地对上了卓向野深黑如墨的眼睛。
　　司阳有些心虚地看了一眼卓向野，卓向野却难得没有生气，而是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道：“背完了？”
　　司阳犹豫了一下，卓向野把默写纸翻过去，报了几个单词的英文，让他拼写和说出中文意思。司阳有的单词已经非常熟悉，有的却磕磕绊绊好几次才说对。
　　卓向野也不生气，从羽绒服的口袋里掏出一个红色的袋子，鼓鼓囊囊的，递给司阳。
　　“这节什么课？”
　　“我们班？自习啊，老师都去开会了嘛。”司阳眼睛一亮，一面说着一面把东西接过去，“什么东西啊？”
　　把口上的缎子拉开，里面是各式各样的糖果，多印着大红的喜字儿。“原来是喜糖啊，”司阳兴致勃勃地翻找，“哎，玉米硬糖，这个我们小时候常吃的，卓向野你记得不？哎，还有花生牛轧糖，话梅糖，大白兔，哇，还有德芙……哇塞，还有喜蛋！竟然还有喜蛋！多少年没吃喜蛋了！”
　　这些小时候经常盼望着的喜糖喜果此刻给司阳带来极大的惊喜，他晶亮的眼睛里满是喜悦。卓向野神情温和地看着他努力在不大的袋子里翻翻找找，不停惊呼。
　　司阳挑选了半天，先把自己最愿意吃的德芙、大白兔、QQ糖这些软和的糖塞进自己口袋里，然后把剩下的糖摆在桌子上，选来选去，终于伸手把花生牛轧糖糖纸拨开，塞进牙齿中间一咬。牛轧糖很脆，一咬就断。司阳开心地把半块塞进嘴里，另外的还沾着他口水的半块搁在卓向野嘴巴前。
　　卓向野抬眼看看他，嘴巴一张，就含进了嘴里。
　　司阳笑得更开心，“哎，卓向野，这糖是谁家的呀？”
　　卓向野又继续批卷子，“江老师的。”
　　司阳眨眨眼睛，道：“江寒春啊，你们数学老师？那她现在是不是在休婚嫁啊，学校能让吗，这节骨眼上？你们班数学课会不会暂停啊？”
　　卓向野道：“学校批准她休婚嫁了，以后我们班的数学是你们班老师来代上。”
　　司阳眯眼笑了，“真的啊？那敢情好！你老是不信我说我们班老刘严厉，这下风水轮流转，也让你们享受享受！我告诉你啊，老刘的课上你可千万别做别的科目的作业，不然他也会让你站一节课的听见没？”
　　“那你还做？”卓向野挑眼。
　　“卓向野你简直好心当作驴肝肺！我站就站呗，反正站惯了。你不行，我跟我们班那帮二货说了，我有个好哥们在三班，不知道多优秀，他们都知道你，所以他们每次都不敢跟我炫耀。要是你被罚站了，传到我们班来，我都丢人啊！”司阳嘟嘟囔囔地说着，探手到口袋里摸糖。
　　卓向野又摸摸他的头，道：“不许多吃。”
　　司阳不乐意地哼了哼，然后摸着喜蛋道：“吃喜蛋行吧，沾沾你们江老师的喜气，保佑我期末考试门门顺利！嘿嘿！”
　　卓向野手指点在鸡蛋上，微皱眉头，“不行，是冷的，吃了你会闹肚子。”把蛋从司阳手里拿过来，放在一边的暖气上，“你再背两遍单词，它就热乎了。”
　　司阳想了想腹泻到脱水那段日子也是心有余悸，一面埋怨自己身体不争气，一面倒也就拿起默写纸又背了一遍。有卓向野陪着，嘴巴里又残留着甜甜的牛轧香气，还有喜蛋值得期待，司阳这次用功了很多。
　　卓向野再抽背时，司阳已经毫不磕绊了，一双眼睛倒映着得意和骄傲，回答的时候流畅又顺利。
　　“哟，不错啊！”一个女声带着笑意传过来。
　　卓向野早就发现了，这时候点了下头道：“蔡老师。”司阳也转过头去看她，做出一副苦脸道：“蔡老师啊，你都不知道这些单词对我来说多难背！我好不容易才背出来的！你下回可别当着那么多同学的面把我拎出来了。”
　　身体小巧却很有御姐范儿的女老师哼道：“你要是回去好好背了，那我哪有功夫盯着你啊。我老是见你和卓向野在一起，你也跟向野学学嘛，你看人家的英语成绩。哎，这次也是卓向野同学督促你，你才背会的吧？”
　　司阳眼睛转了转，“蔡老师啊，这学习是要有天赋的嘛，我学英语就是没有卓向野的天赋嘛。您说说，这怎么能怪我呢，对吧？”
　　蔡老师噗嗤笑了，伸脚就踹，司阳赶紧躲过去，冲着卓向野挤挤眼睛，然后冲出门去，“蔡老师，我回教室了！”
　　卓向野手底下也利落地收拾了桌子，点头礼貌道：“蔡老师，我也回教室了。”
　　蔡老师点头微笑。
　　司阳跑到教室才觉得后悔，这一跑倒可惜了自己的喜蛋！有点沮丧地插着口袋进了教室，手却突然摸到一个温暖的东西，手覆上去一摸，可不就是喜蛋！司阳嘴角一扬，笑了起来。
　　怪不得蔡老师来的时候，感觉卓向野拉了他一下。他还以为卓向野在提醒他老师来了呢，没想到他是眼疾手快地把鸡蛋塞进了他的口袋。
　　晚上卓向野他们班又拖课了，司阳做完了作业，有些无聊地在教室里跟晚走的陶曜聊天。陶曜就是他们班的班长。
　　陶曜递了一根火腿肠过来，“吃不吃？”
　　司阳摇头，除了正餐，卓向野其实很少允许他吃零食。想着陶曜平时对他也挺关照，就探手把大白兔奶糖递了过去。
　　“班长，我们今年什么时候放假啊？放多少天？”司阳问。
　　陶曜笑呵呵地嚼着大白兔道：“我也不清楚，不过我上次去办公室，听主任他们好像说是1月20号。放多少天啊……反正不会比高一放的多。我估摸着能放半个月就不错了。”
　　司阳哀嚎一声，做悲愤状。“15天？做作业的时间都不够，哪还有时间玩啊？”
　　“忍忍吧，高三我们不就解放了嘛……”陶曜还要再说什么，抬眼见门口站了个高大的身影，忍不住笑着回头对瘫软一片的司阳道，“我先走了啊，你哥来了。”
　　然后背起书包从后门出去了。
　　卓向野走进来，司阳就精神不振道：“你们班怎么老拖课啊，你们老师不嫌累啊，一天就这么狂轰乱炸，还有力气留你们？你们班学生也不知道抗议？”
　　卓向野拎着司阳的书包，一手拉着他，“就一个老师喜欢拖课，他年纪挺大。”
　　“哦……”司阳突然就泄了气，“年纪大就不说了，当了这么多年老师，肯定对你们特负责任……可是我每天都很饿……”
　　卓向野步子一顿，司阳连忙道：“我不是不想等你，我当然也愿意和你多待在一起。有时候还一整天都见不到，只有晚上……我就是饿了，你知道的嘛，我的肚子就是无底洞……陶曜他都有火腿肠吃……”
　　卓向野把司阳扯了几步，拽进黑暗的小园子里，在一片茂密的树丛后面，卓向野俯身紧紧贴住了司阳的嘴唇。卓向野吻得很急，一时间还吓了司阳一跳。
　　这时候星月交辉，司阳一抬头就能看见卓向野眼里一汪碧水似的暗与光的投影，闪闪烁烁。卓向野紧紧扣着他的腰身，司阳被吻得入神，也不由探手拽住卓向野的衣服。
　　许久，卓向野松开司阳，用略有些沙哑的声音问道：“吃饱了吗？嗯？”
　　司阳登时脸通红一片，“混蛋！”
　　那之后，卓向野还是每天给司阳准备了一些小蛋糕之类的塞在他的书包里。高二的学习量很大，又是长身体的阶段，容易饿是正常的。但也不排除是司阳为了得到零食使得又一次苦肉计。
　　这一年的雪好像特别地多，一场接着一场，总是地面还没干爽几天，天上就又开始纷纷扬扬地落雪。有时候落得急，还夹杂着雹子。
　　教室里开着暖气暖烘烘的，室外活动基本取消，只是下课的时候老师还会担心学生老师待在教室里会生病，会赶猪似的，把他们一窝地赶出去放风。
　　这一年的天格外冷。尽管老师防范着，生病还是不能避免。病毒性感冒特别多，有不少学生都中枪了，又带病坚持，把感冒传给了同桌。
　　司阳没有感冒，只是一双手和一双脚简直不能看了。
　　每次看着卓向野坐在床边给他往脚上擦冻裂膏，他都觉得不好意思。
　　明明卓向野已经把他的保暖做的够好了。除了棉皮鞋高到脚踝上面，还有厚厚的棉袜，在加上脚底的暖宝宝，他有时候走路都觉得重得慌。早晚两次涂防冻防裂膏，卓向野抹得相当细致。可就这样，他的脚还是冻裂了，脚后面还生了冻疮，疮破流脓，红白液体交织，他自己都觉得看着怪恶心的。
　　卓向野一点点把浓清洗干净，涂了膏药，又给他穿上厚厚的棉拖。然后又给他手上的清裂涂上手油，这才收了手。
　　有两天司阳的脚烂的厉害，卓向野起得尤其早，背着司阳进学校的时候门卫都非常惊讶。哪个学生不想在冬天暖暖的被窝里多待一会儿？
　　学校的路灯昏暗，四周还是一片漆黑。卓向野把书包背在身前，背上背着司阳走得稳稳当当。司阳还是睡眠不足，怏怏的靠在卓向野肩头瞌睡着，却又偶尔凑在卓向野耳边念叨一两句话。
　　卓向野跟他说着话，听他语无伦次，前言不搭后语也不生气，只要司阳开口，他就会简单地回答两句，或者嗯一声。
　　司阳的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脖颈边，卓向野望着前方黑漆漆的路，一步一步，从不停顿。
　　教室里空空荡荡的，一夜封闭，空气有些臭臭的味道。卓向野开了前头的窗户，带着司阳坐在教室后面。把书包里装着的毛毯拿出来盖在倚在他身上犯迷糊的司阳身上，自己则打开书看了起来。
　　等到将近6:30，教室外开始有脚步声。卓向野就用湿巾擦了司阳的脸，把司阳叫醒，然后才回自己的教室。
　　陶曜来的早就看到了，又是惊讶又是羡慕地对司阳说：“哎，卓向野对你真好，比你亲哥还好！”
　　司阳就揉了眼睛笑，得意洋洋的样子让人很想揍他一顿。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章 回家琐事（1）

　　市一中放假的时候都已经腊月二十三了。司阳费了很大的功夫也没能说服卓向野留在市里，最后连色|诱都用上了，也没能有什么成果，反倒是被卓向野逮住压在床上反复地折腾了一通。最后他不得不放弃了，再加上他自己也担心爷爷奶奶，所以任由卓向野收拾收拾东西，就跟着他一起坐上了回家的长途汽车。
　　至于母上的话，司阳想，没事儿，再不济卓向野这些年都过来了，难道还能比之前更惨么？就算没人要他了，那还有他司阳呢，到时候司家收留他不就得了，反正妈妈和爷爷奶奶都特别喜欢这“卓家小子”。
　　路上司阳睡得日月无光，卓向野一手搂着他，靠着椅背也闭着眼睛休息。司阳的身体是小时候没调养好，落下了病根，长大了也还是大病小病不断。要是不睡觉，司阳就非得吐个昏天黑地不行。那样司阳难受，卓向野也心疼，所以只要他们一坐长途汽车，司阳都会立刻逼自己睡觉，而卓向野也尽量让他睡得舒服些。
　　赶上春运返乡，车上还是很挤也很闹腾，几个男人还非得别着身子打牌。卓向野一手搁在胸口捂着司阳的耳朵，脸色沉得难看。起初司阳扭来扭去的，卓向野知道他睡不着，后来他干脆把mp3的耳机塞进司阳耳朵里，放一些轻缓的轻音乐，司阳才渐渐睡了过去。
　　车里开着空调，卓向野拨弄了一下头顶的风窗，就感觉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摸摸司阳的脸，温温的还透着粉色，把羽绒服的帽子给他戴上，整个人就显得格外的精致安宁。
　　中途司阳醒了一回，卓向野去车前面饮水机那里接了一杯子热水，让司阳湿了湿嘴唇，吃了晕车药。药性不久就上来，司阳又皱着眉头睡过去。
　　卓向野的手从司阳衣服下摆伸进去，搁着一层保暖内衣，慢慢地抚摸着他的胃部到腹部。温热的手使得肠胃里的搅动也宁静下来，司阳的眉头慢慢展开，头一歪，就靠进了卓向野的怀里。
　　“怎么了，这孩子？”隔壁座位的中年妇女看着司阳，关心地问道。
　　“晕车。”卓向野道。
　　“哦，怪不得看着都没精神了。看你这么照顾他，你是他哥哥吧？”妇女道。
　　“嗯。”卓向野简单地点了头。
　　“我家也有个这么大的儿子，哎，就是糙些，可没这个小伙子这么帅气，哈哈。我到前山下，你们呢？是回家吧？”妇女颇热情。
　　“安溪。”卓向野道。
　　“哦，安溪离我们前山也不远啊。对了，我儿子走之前给我揣了不少牛肉干啊什么的，我也吃不着，你要不要来点儿？”妇女一边问着，一边已经兀自去掏自己的包。她的包左一个扣右一个钮的封的挺严实，拉拉扯扯地拽出好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来。
　　“不用，谢谢您。”卓向野礼貌地拒绝。
　　妇女正低头把牛肉干往外扒拉，这一听倒是愣了一下，这时候司阳突然道：“婶儿，他不要能给我么？”
　　那妇女一怔，一看自己刚刚一直注意的帅小伙儿已经醒了，扒着他哥的肩膀往这边看过来，眼睛晶亮亮的全是兴奋和期待。这一眼让她乐开了花，连忙笑道：“好啊好啊，哥哥不吃，弟弟吃也是一样。”
　　妇女接着翻东西，司阳胳膊肘拐了卓向野一下，道：“人家好心好意的，你干嘛不要？真是，看看你那脸，你就不能笑一个？”
　　妇女递过牛肉干，司阳笑眯眯地接过去，甜甜道：“谢谢婶儿！我包里好多水果，婶儿也吃好不好？”
　　妇女就笑，“好啊，我的包是儿子收拾的，尽给我带点儿他自己喜欢的零食，真是气死我了！”
　　司阳嘿嘿一笑，“婶儿，您儿子那是把他自己觉得最好的东西拿来孝顺您呢！您还不高兴啊？”
　　妇女一听就笑得合不拢嘴，谁不爱听别人夸自己的孩子？
　　司阳就把卓向野给他收拾的各样水果都递了一个过去，然后在妇女笑着的目光中打开装牛肉干的方便袋。拿出来一看，司阳瞪大了眼睛道：“婶儿，这牛肉干可贵！”
　　“是吗？”妇女笑，“我也吃不动，不知道贵不贵。”
　　“婶儿，您儿子一定特别有出息吧？”司阳嚼着牛肉干，不忘拿出一个塞进卓向野嘴里。“好吃吧？”
　　妇女面上掩不住骄傲，“还行，就是上学没用我愁过学费，还总是得奖学金。这些东西都是他用自己的钱买的。”
　　不等司阳接话，前前后后的人就开始七嘴八舌地夸赞：
　　“哎哟，大嫂，您儿子可真行啊！我听说城里的试卷啊，特别特别难，好多乡下的尖子生见了城里就不行了！”
　　“是啊，您儿子是保送的吧？”
　　“大姐，您儿子是什么学校的啊？要跟我儿子同一所学校，能不能带带我们家那小子？哎哟，这同样是孩子，您说我们家那个怎么就那么不省心啊？！”
　　……
　　原本睡倒一片的车厢重又热闹起来。妇女忙着回答问题，听着夸赞脸上笑靥如花。
　　卓向野见司阳靠在他肩膀上不再插话，眼睛倒是颇兴味地看着那边的交谈，摸了摸他的肚子道：“别吃了，有点辣。你肚子不难受了？”
　　司阳嗯了一声收了手，笑嘻嘻地把牛肉干往包里塞，道：“不难受了，现在特别精神，想吃东西，卓向野。”
　　卓向野把自己腿下面的包拿出来打开，包的四面是厚厚的棉絮，中间只有一个保温饭盒。卓向野打开来，试了下温度，“温了些。”
　　司阳夺过来自己尝了一口吐舌头道：“这么烫还说温？你跟我说，你是不是把你的奖学金都拿去买这个保温盒啦，效果这么好？”
　　卓向野把保温盒递给他，道：“吃吧，别喝太多水。渴了就吃水果。”
　　“嗯。”
　　司阳饭盒里的是白米饭和荤素搭配两样菜，底下还有一层汤。保温盒加上棉絮加上厚厚的包面，使得饭菜拿出来的时候都冒着热气。
　　卓向野看着他吃，时不时随着晃动的车厢给他托一下保温盒。司阳吃的开心，自己吃一口，也喂一口给卓向野。两人就在妇女慈爱的目光里你一口我一口地把饭菜分吃干净。汤倒是卓向野喝得多些，司阳只沾了沾嘴角，就不敢再碰。
　　吃过饭司阳就睡不着了，身体也舒坦了，司阳就扯着卓向野聊天，大多是讲一些班里的事情，偶尔还会问卓向野，你说爷爷奶奶好不好？妈妈想不想我？今年过年咱们买什么响炮比较好？
　　旁人都笑着听，觉得这半大小子有些孩儿气。偏偏卓向野并不嫌烦，而是始终耐心地听着，虽然答案总是短短的几个字或是简单的嗯一声，但众人还是能从他的回应里感觉到他的纵容。
　　妇女先下了车，临了还冲司阳和卓向野笑着挥手。司阳也笑眯眯地挥手，白白的牙齿都露了出来。
　　又走了大半个小时，安溪就到了。这却还是安溪镇上，要转而坐马自达回去。
　　马自达可谓四面来风，卓向野把司阳重新包了起来，才让驾驶员开车。
　　镇上到村里的路以前都是烂泥路，走起来颠簸得很，如今也换了柏油马路，看上去很宽阔平坦。从柏油路下来还有一段石子路，这是村大队提议修的，也是各家按人头出了钱的。马自达走在石子路上颠簸得厉害，司阳情绪却很高涨，整个人说话的声音都是颤抖的，他还是说得眉飞色舞。
　　下了马自达，卓向野背着一个旅行包，提着保温盒的包，跟在一路高歌猛进的司阳后面。
　　路上不少人招呼，“哟，司家小子，卓家小子，回来啦！”
　　司阳就笑着大声说：“回来啦！回来啦！”
　　还有年长的妇人道：“阳阳，向野，回来过年啦？”
　　卓向野嗯一声。
　　司阳就笑呵呵地叫人，然后亲昵道：“当然回来过年啦，在外头会想家么。不在家叫什么过年啊？”
　　卓向野先把司阳送回了家，跟着司阳进了客厅把东西搁下，就见司家妈妈陈绣华大步冲了出来，高兴地把司阳抱住了。司阳缱绻作小儿态，正要说几句话就见陈绣华瞧着卓向野眉头皱了一下。
　　当下心一跳，陈绣华对卓向野点了点头道，“向野你先坐啊，阿姨给你切水果。”就把他拉进了厨房，气呼呼道：“不是跟你说不要回来吗？！”
　　“妈呀！”司阳转了一圈，看着自己的身体道，“你以为我这样的小身板能阻止得了四肢发达的卓向野？你也太看得起你儿子了吧？”
　　“还贫！”陈绣华不客气地拍了他脑门一下，又忧心道，“哎哟，这可怎么办哪？”
　　“不是，妈，”司阳捂着脑袋抬眼问道，“卓向野家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至于的么你？”
　　“你知道个屁！”陈绣华哼了一声，道，“这回卓小子非得又伤一回心不可。”
　　司阳还要问，就听卓向野在外头扬声道：“阿姨，我先回趟家，你们先忙着。”
　　司阳一听着急了，拔腿往外追，陈绣华跟着出来一看，客厅已经没人了。
　　“这可怎么办啊，我跟着去看看吧。”司阳急道。
　　“不行，”陈绣华一把拉住他，“卓小子什么时候都喜欢把事儿闷在心里，你要这时候去他家掺和那档子事儿，他自尊哪儿受得了啊？你知道是一回事，你当着他的面看到是另一回事。”
　　司阳一听也是，“妈，您先告诉我他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陈绣华叹息一声，在沙发上坐下来，道：“摊上卓家这对父母，向野也算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卓向田的那个亲生的妈你知道吧，就姓许的那个？”
　　“嗯，就卓叔外头的女人么。”
　　“她又回来啦。”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章 回家琐事（2）

　　陈绣华叹了口气，起身关了煤气灶上锅盖已经被蒸气顶的哐当哐当的水，舀了一舀子水倒在玻璃杯里，走过来把杯子放在司阳的面前，道：“之前说是傍上大款了，嫌卓向田碍事，就把他踢给了卓富。这都两三年了，还以为这女人躲哪儿去享清福了，没想到又回来了。这不仅又来了，还带了一屁股债。偏偏卓富还一副念念不忘的样子，怎么也不肯把人撵走。你说说，这老婆和小三住在一起算怎么回事啊？这换了情夫惹下的债难道还要前情夫来给她还？”
　　这些年卓富做的蠢事多了，陈绣华早先能被他气得跳脚，如今也知道他就是烂泥扶不上墙，打死了也不能回炉重造，倒也气不起来了，只是替卓向野惋惜。
　　陈绣华一边说一边叹，半晌一拍手看着司阳道：“我都忘了，你这坐了一天车，又老是会晕车，现在肯定累了吧。你先喝几口水平一平，我给你帮房间收拾出来。之前人家订了幅十字绣，我绣完了就搁你屋里了……”
　　陈绣华进了屋里把十字绣的大画框移出来，又把床上罩着的床单扯下来，嘴里还絮絮叨叨的，“这几天都下雪，妈也给忙忘了，被子也没好好晒晒。幸好今天太阳还不错，我抱出去晒一下午，然后给你换个新被罩将就一晚上。明天天好的话，再好好……”
　　陈绣华抱着被子走出卧室，声音却在看见空荡的客厅的刹那戛然而止。半晌她笑了笑道，“这孩子。”眸光温软了几分。
　　司阳站在门口往里看。门是合上的，但没有插门闩。他轻轻一推，就开了一条缝。
　　他的视野只有有限的范围，所幸卓向野就站在他可视范围的正中央。可能是突然从屋里出来，卓向野只穿着一件薄薄的毛衣，袖口撸了上去，露出小臂，不知出屋之前在做什么。洗衣服？打扫卫生？司阳一边猜测着，一边观察卓向野的神情。
　　卓向野面色平静地站在院子里，似乎并不关心这院子里有什么人，说的什么话。
　　“……卓富，我告诉你，今天你必须撵这个女人滚蛋！还有这个野种，一起赶走！咱卓家可不缺儿子，你卓富也有个带把的！别说向野又懂事又听话，成绩还那么好，就是他是个地痞流氓，那也正正经经的是咱老卓家的种！……”
　　这粗昂不客气的语气，一听就知道是卓向野的大伯，卓富的大哥卓财。
　　“滚蛋！我的事不用你管！”卓富突然间虚虚地提了嗓子吼了一声。
　　“你他|妈的说什么？！说的什么？！再说一遍？！我把你从小管到大了给你洗衣服穿鞋给你上学读书给你盖房子娶媳妇你他|妈的说你的事不用我管？！”卓财暴怒大喝，只听砰地一声重击，院子里就传来凄惨的叫声和身体重重砸在地面上的声音。
　　司阳猛地推开门，院子里的情景让他不由睁大了眼睛。
　　矮小精瘦的卓财把高大壮硕的卓富按倒在地上，拳头一下一下地砸在他脸上，鲜血横流。卓富一声声地痛叫和求饶，卓财一声声地骂，一拳接一拳地打。
　　张萍看着害怕，缩在一边抖成一团，却又苦着脸壮着胆子懦懦地劝：“大哥，别打了，别打了……”
　　卓财听了她的声音，见眼前的卓富已经鼻青眼肿，嘴巴流血，心口又是气愤又是心痛，手高高地举起来，望着卓富害怕地紧紧闭起来的眼睛，这一下再也不能毫不留情地落下去。
　　许眉连忙扑倒在卓富身上，伸手把卓财一推，眼见卓财没有防备被她正着，连忙哭啼出声，“富哥啊，他们是不留给我们母子活路啦，他们这是要把我们三口往绝路上逼啊！这哪里是大哥，谁家的大哥会把自己的亲侄子就这么赶走啊？富哥啊——”
　　她一面擦眼泪，一面把卓富扶起来往后退了两步，和卓向田站在一起，目露哀戚地看着张萍道：“姐姐，我求求你了，求求你放过我们一家三口吧。”
　　又转过头去看着捏拳瞪眼的卓财道：“大哥，放过富哥吧。您要是还有气，就冲着我来，不要再打您亲弟弟和您亲侄儿啦！”
　　说完，膝盖一软就要跪倒。
　　司阳冷笑了一声，走到卓向野身边，拉住了卓向野下垂的手。卓向野像是有些恍惚，好一会儿才看了司阳一眼，紧紧回握住了司阳的手。
　　卓财整张脸涨成猪肝色，鼻孔一下一下地放大、缩小，呼吸急促，厉声道：“你难道以为我不敢打你？我他妈的……我弄死你个贱女人！”
　　卓财捏紧了拳头就要揍许眉，卓富却猛地往前冲了一步，脸色发白，脚底打颤，却死死盯着卓财道：“你敢动她一根汗毛？！”
　　卓财猛地一惊，拳头停在半空，眼孔放大，几乎难以相信面前这个用狼狗的眼神看着他的人是他一手抚养长大的弟弟。亲生弟弟。
　　“大伯，为了他们蹲大牢，不值得。”卓向野伸手拉住卓财的肩膀往后拽了拽，声音冷清地劝道。
　　卓财回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面色灰白的张萍，再看看眼前的“一家三口”，忽然咧嘴苦笑了一下，默不吭声地退了两步，转过去蹲在了洋井边上，摸了烟出来，一口一口地抽。
　　瞧着卓财的退缩，许眉嘴角微扬，得意地笑了一下。卓向田却望着卓向野和司阳紧紧握着的手冷哼了一声，尖酸地道：“可惜向野哥哥也容不得我这个亲弟弟呢，倒是跟个外人这么亲！”
　　司阳一听就火了，跳起来就骂：“滚你妹的卓向田！你就眼红我跟卓向野好是不是？哎！我就跟卓向野好！他就愿意跟我好！他就看得上我司阳，看不上你卓向田！我告诉你卓向田，卓向野从小到大都是我的！我哥！”
　　司阳一手紧紧扣着卓向野的手臂，脸上露出又是得意又是挑衅的神情，望着卓向田瞪眼吐气却又说不出话来的样子，他觉得分外畅快。要不是卓向野总是让他别掺和，他早就上去揍死丫的！
　　卓向野皱着眉头看着司阳道：“你在学校都学了些什么东西？”
　　司阳一僵，刚刚的得意去了八分，在卓向野冷森的眼神里缩了缩脖子，又把身子贴近了些，仰着头讨好地笑，“卓向野……”
　　正要撒娇卖乖，忽然觉得一片黑当头飞过来，心里一惊，刚要拉开卓向野，就见卓向野手臂伸过来忽然挡住了他的视线，随后狠狠甩了出去。
　　这一切简直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耳边只听见卓向野闷哼了一声。司阳再看时，卓向野裸露在外的小臂已经被拉开的伤口中涌出的血染红了。司阳眼圈立刻红了，一把捧住卓向野的手臂，“卓向野！”
　　“向野！”卓财也扑了过来，焦急地喊。
　　卓向野手臂上扎眼的红留到司阳手心里，温热的，黏糊糊的。司阳满眼惊慌，一垂头，两颗泪珠就砸在卓向野的手臂上。卓向野一顿，目光放柔了些，伸手揉了揉司阳的头。
　　卓向野回头去看迎面砸来的东西，撞在地上已经碎成了小石子的大小的半块红砖。转过头，卓向田慌张地看着他，嘴唇动了动，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一手一个拉住暴躁的卓财和一副一松手就要扑上去咬人模样的司阳，卓向野冷声道：“我来。”
　　“可是你的手……”司阳抹了脸上的泪水，有些担心。
　　卓向野突然扬唇笑了一下，道：“记得小时候说过的话吗？如果你被欺负了，我就帮你欺负回来。如果我被欺负了，我们就一起欺负回来。他是冲你来的，嗯？”
　　司阳沉默了一下，目光渐渐放柔，半晌轻声道：“好，就让你帮我欺负回来好了。狠狠地欺负他，最好把他弄哭，哭得越大声越好！”
　　卓向野的“欺负回来”干脆利落，卓富和许眉甚至还没反应过来，他的“心肝宝贝”和她的“饭票粮票”就被利落地一脚踹翻，飞了足有两米才重重地摔在地上，只能抱着腹部痛苦地呻|吟。
　　卓富和许眉赶紧扑过去，一看这副样子，回头就骂。可纵然骂得再难听，卓向野也不理他，他也不敢真的就扑上去打。要说在卓家卓富还会怕什么人，那一定是卓向野。
　　许眉一面埋怨卓富没用，一面也只敢暗暗对着卓向野瞪眼。卓向野的冷酷残忍她是领教过的，那绝对不是家养的兔子，而是一只善于潜伏、一击必杀的森林之狼。
　　“妈，我屋里的东西全部烧掉，包括窗帘、桌布全部换成新的，”卓向野对张萍道，“她不肯走，就让她住在后屋吧，反正那里东西也齐全。”
　　张萍连忙应声。
　　卓向野又道：“以后把我屋门上锁，免得老鼠什么的又跑进去。”
　　张萍点头，道：“知道了。可是……你不住在家里吗？”
　　卓财大声道：“你这还像个什么家？向野当然住在我那儿！屋子明亮又宽敞，而且没有老鼠，才是人住的地儿！”
　　司阳连忙拉卓向野的袖子。卓向野转头对卓财道：“我住阳阳家就行。”不等卓财说话，又对张萍道：“妈，今年你回去过年吧。年上我会给家里大扫除，你在家里不方便。”
　　张萍犹豫了一下，看着还抱在一起的卓富和许眉，道：“我还是……”
　　“你待会儿就走吧，屋里的东西我来处置。”
　　张萍还想说话，对上卓向野面无表情的脸，抿了抿嘴，还是点头应了。
　　卓向野的父母两个，卓富胆小懦弱却又色心不死，常常想在情人面前充好汉；张萍唯唯诺诺，不懂反抗又软耳根，卓富犯了错说句软和话，她转头就把前事忘了个干净。丈夫带了野孩子回来，妻子也就乖乖接受了的，这卓老二怕是独一份儿。
　　实际上张萍心里就信一条，怎么着也不能离婚。
　　如果不是卓家大伯和卓家小姑帮衬着，有这样的父母耳濡目染，这卓向野兴许也就长歪了。
　　卓财跟着回屋穿上了外套的卓向野和司阳出来的时候，脸色还是青黑的难看。卓向野说了几句劝他回去，卓财挥了挥拳头想骂两句卓富却又有心无力地垂了手，半晌才愧疚地说了一句，“向野啊，大伯对不起你啊。”然后才转身走了，留给两个人一道颓丧的背影。
　　司阳咬着嘴唇搀着卓向野往家走，卓向野见他背上都压着他的行李，道：“给我。”
　　可司阳却侧头狠狠瞪了他一眼，一声也不吭地继续埋头往前走。
　　卓向野难得地放轻声音，安抚道：“我没事，不疼。”
　　再得两枚白眼。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章 回家琐事（3）

　　大部分时候司阳是不敢挑衅卓向野的，可司阳一旦倔起来，卓向野也没辙。
　　屋里烧着暖气，卓向野坐在床边，司阳拿着冒着热气的毛巾轻轻替卓向野擦了脸。又替他拉了衣服的拉链，颇为费力地把毛衣从胳膊上撸到了肩膀上，小心地用清水清理了血迹和泥土，才看到卓向野的伤口竟然拉得还挺深的，还延伸到了小臂上方。
　　“隔着毛衣呢居然能把你伤得这么厉害，那死小子是使了多大的劲儿？！要是夏天的话，那你这只胳膊不就废了？混蛋，你就应该多踹他两脚！哼，别让我再看到他，否则我弄死他！”司阳在卓向野的伤口上涂满了红药水，越抱怨越生气，越生气棉签上的红药水越多，等到司阳发现的时候，卓向野的小手臂上已经完全是紫红的颜色了。
　　司阳扯了纱布给他包起来，有些担忧地道：“要不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卓向野看了一眼关起来的门，伸手一拉就把司阳拽到怀里，牢牢抱住了。
　　司阳乖巧地趴在他怀里，听着卓向野在他耳边道：“我累了，陪我睡会儿。”热热的呼吸喷洒在脖颈里，麻痒痒的，司阳忍不住想笑。
　　床是一米五宽的床，两个人睡正好。两个枕头并排放着，一整套的蓝白条纹床单，整洁干净。
　　卓向野侧身躺在床的右边，受伤的左手臂被司阳小心地塞进被子里。往常司阳会把卓向野的手拉过来放在自己的腰上，现在他却把自己的手臂搁在卓向野腰上轻轻搂住了，一七三的司阳头顶就在一八一的卓向野下巴下面，两个人的身体契合地贴在一起。
　　司阳在卓向野胸口蹭了蹭，轻声道：“卓向野，你讨厌那个卓向田吗？”
　　卓向野低头看着他，认真地想了一会儿，道：“不算讨厌，不过也没什么好感。”
　　司阳皱皱鼻子，哼哼道：“我看他挺稀罕你的。卓向野，你可不能喜欢他，否则我就和你……”
　　卓向野眉头一皱，冷声道：“不许说！”
　　司阳一惊，看着卓向野眼中浮现的怒火，有些心虚地凑上去亲了亲卓向野的嘴角，把半张脸贴在卓向野脸上，讨好地用手抚摸着卓向野的后背，一下一下。
　　“分手”、“分开”，这些词从小到大一直是卓向野的逆鳞。
　　卓向野许久没有说话，司阳的精神慢慢地放松，一天的疲惫涌上来，终于合上了眼睛，安稳地睡了。许是累极了，司阳还打起了小鼾。
　　卓向野反而睡不着了，右手从被子里拿出来，有些别扭地抚摸着司阳柔软的头发，目光深邃地望着他。就这么看着看着，不知过了多久，卓向野也睡着了。
　　再醒过来的时候，司阳还拱在他怀里，只是他身上只剩下一个被角，而司阳倒是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仍旧沉沉睡着，头发揉成了鸡窝状。
　　卓向野拽了拽被子，司阳却越发死死地把被子压住，动都不动。还好室内温度挺高，卓向野也就不管他，穿了衣服起来。
　　卫生间里，卓向野熟练地打开柜子把自己和司阳的牙刷牙膏、洗脸毛巾都拿出来，搁在一边的架子上。他们开学的时候，陈绣华就会把这些东西都收起来放在柜子里防着落灰，等放假回来了再擦洗一遍给他们用。
　　卓向野洗了脸，刷了牙，把米色的毛衣套了就出了卧室。
　　满屋子的鱼香。
　　厨房是敞开似的，可以看见陈绣华系着印哆啦A梦的围裙拿着锅铲在翻动锅里的鱼，然后倒了些草菇老抽，再翻动，盖上锅盖。
　　陈绣华擦了擦手，一回头看见卓向野，笑了笑道：“醒了啊？我一进去就看到你们俩头对头地睡得死沉，司阳那臭小子还一只脚抵在你肚子上。真是，这么大人了，还跟小时候似的欺负你。下次他再这样，你就把他一脚踹到床底去！”
　　卓向野扬起嘴角轻轻笑了一下，道：“知道了。”
　　陈绣华伸手招呼卓向野过去，“来来来，陈姨一辈子好强，什么都想争先，就这个烧菜的手艺吧，怎么也见不得人。上回烧了鱼被臭小子嫌弃的，我都想抽他了。向野你手艺好，来看看陈姨这回烧的怎么样？”
　　卓向野接过铲子翻看了一下，点头道：“比之前好多了，改小火入味就行。”
　　陈绣华笑了，“有你这句话就行，臭小子再吐出来我就揍他！”
　　“妈？卓向野……”司阳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卓向野和陈绣华一起转头，司阳套着一身米黄的绒睡衣揉着眼睛站在卧室门口，有些迷茫的看着他俩。那副傻呆呆的样子跟童年时候无数次见过的一模一样，卓向野眼睛里缓缓地染上笑意。
　　“卓向野？”司阳眼睛突然瞪得溜圆，脸上露出诧异，惊呼道，“你手都受伤了，你烧什么菜？！”
　　陈绣华一听连忙道：“受伤了？向野，怎么回事儿？你哪里受伤了？”
　　司阳已经拖着兔耳拖鞋大步走过来，一把拉过卓向野的手，把人拽到客厅里按到沙发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副家长看不听话的小孩的模样，满满地恨铁不成钢，“你说你就不能老实点儿？”
　　陈绣华关了火走出来，拉着司阳问：“怎么弄的？伤哪儿了？”
　　司阳气呼呼地道：“伤在左胳膊上，衣服遮着，老妈你当然看不见。就卓向田拿砖头砸的，当时就流了好多血！”
　　“什么？！”陈绣华焦急地解了围裙，就要穿外套往外走，“赶紧先去医院看看。”
　　“没事，伤口不长，已经清理过了。”卓向野笑了一下，递了个眼神给司阳，司阳赶紧配合着把陈绣华拦下来道，“妈，你这大晚上去什么医院啊。我和卓向野都快一天没好好吃东西了，你先让我们吃个饭再说。”
　　陈绣华有些犹豫，看着卓向野道：“向野，真没事？你可别忍着。”
　　卓向野微笑了一下，摇摇头道：“放心吧陈姨，我心里有数。”
　　陈绣华有些惴惴不安，但卓向野从小到大的成熟冷静都在她眼里，想了想还是答应了，走进厨房去把保着温的饭菜端出来。
　　司阳捅捅卓向野的腹部，目光闪闪烁烁，“真的不去医院吗？我可以陪着你。”
　　卓向野拍了一下他的脑门，笑了，“快去刷牙洗脸。”
　　隔天卓向野和司阳就窝在屋里，开始一点点完成大规模的作业。数理化对司阳来说很轻松，但一看见英文字母就头疼，不由得就趴在桌上走了神。
　　卓向野把作业捋了一遍，安排出每天需要完成的作业量。司阳接过来一看，就苦着脸道：“卓向野，我就剩下语文、英语还有政治了，记起来有三四十张卷子。你把别的都擦了吧，就把这几门的分分，看看我每天要做多少？”
　　卓向野看了一眼，果然桌面上到处都是写满了的草稿纸。那边上摞在一起的十几张卷子都填的差不多了，只有几道艰涩的数列题做的半拉拉的。
　　上午前半段时间英语试卷和单词背诵默写，后半段时间语文试卷和古诗文背诵默写，晚上复习历史和政治。
　　司阳先是愁眉苦脸，继而眼睛亮了亮道：“那下午是不是可以休息了？”
　　卓向野点头，“你想去哪儿？”
　　司阳嘿嘿一笑道，“镇上啊，快过年了，赶集一定很热闹很好玩。去年我们去的时候不还看见表演杂技的吗？还有胸口碎大石，你记得不？”
　　在学校的时候成天地下雪，回到安溪，天反而一天天地晴。
　　卓向野插着口袋走在后面，看着司阳孩子似的挨个儿摊子瞎转悠，什么都好奇地看一遍。其实这条集相比市里也算不上热闹，也不算很长，从南到北，从东到西加起来差不多五六百米。更何况司阳从小就拉着他在这集上转，每到过年更是必须来几回，买糖、买炮、买瓜子。乡镇的集市变化很小，卓向野闭着眼睛都能说出下一家商店是卖什么的。
　　可司阳每年还是兴冲冲地来，心满意足地回去。
　　司阳切了块年糕，咬了一口，又递到卓向野嘴边非要让他咬一口。卓向野早习惯他这些小把戏，果然他一接过来，司阳就立刻拍拍手又跑走了。
　　看着什么都喜欢，买到手里不想吃就笑眯眯地丢给他。
　　物价飞涨还是很明显的，小时候两毛钱一根的冰糖葫芦，山楂又大又酸甜，如今生生卖到了两块钱一根，还是弹珠大的小山楂，又酸又涩。如果是水果穿成的葫芦，就要卖到三块钱。
　　司阳看了一眼，转身走了，卓向野在糖葫芦摊子前停了一下，道：“要一串水果的。”
　　虽然有糖浆，但司阳能多吃水果，卓向野还是很乐意的。
　　司阳不知又看到什么，笑嘻嘻地回头冲着卓向野招手，见卓向野把一根冰糖水果葫芦递过来，司阳接过来，却皱着眉头拉着卓向野走到一边，小声地问：“卓向野，你还有钱吗？别买这些，太浪费了。”
　　卓向野一愣，见司阳兀自不安地看着他，把他很快地往怀里搂了一下，然后揉了揉他的头发道：“这种事情不需要你操心，你喜欢什么跟我说就行。”
　　司阳无条件信任卓向野，听他这么一说也就不拘着了，高高兴兴地一口咬掉最上面的橘子瓣儿，又让卓向野吃了个小番茄。
　　还有卖炸串儿的，司阳有贼心没贼胆，吸溜着口水，还是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买炮的地方聚集着很多的大人和小孩。
　　大人热热闹闹要买的都是大地红（串起来的鞭炮）、二踢脚，还有千响的烟花，小孩子掏出口袋里的钱攥在手里，眼睛在摊子上的窜天猴、摔炮、拉炮、呲花上扫来扫去，犹豫买哪一种。胆大一点的孩子，瞅着麻雷子两眼放光。还有一些拉拉杂杂的长条线的呲花，都挂在那里，吸引着一波一波的孩子冲过来买。
　　有那没钱买只能干看别人买过瘾的，见司阳过来，立刻插了手，眼珠子好奇地跟着转。
　　司阳倒是对那些轰隆噼啪的很感兴趣，视线在上面流连了一会儿，就感觉卓向野的目光停留在他背后。叹口气，司阳跟着一群半大的萝卜头一起挑着放在摊上的小盒子。
　　立刻就有人发出遗憾的声音。
　　司阳觉得半边脸都红了。
　　摔炮，算是这许许多多种鞭炮里比较安全的一种，也是卓向野唯一允许他玩的一种。
　　虽然一种鞭炮从小玩到了大，不过把钱递给老板，老板笑呵呵地递过摔炮盒子的时候，司阳还是很兴奋地接了过来，揣在口袋里。
　　他满足了，就不再东窜西走，反而跟着卓向野的脚步，卓向野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
　　集上有超市，招牌很新很大，看着像是新盖的。
　　卓向野带着他进去，司阳拉着推车，卓向野就往推车里放东西。最先放进去的，是一箱子牛奶。随后又放了一些过年所需的年货，瓜子花生、步步糕，桂圆、枸杞，真空装的火腿，熏鸡。蔬菜自然还是买村里小集的新鲜，鱼和肉也可以到时候再买，但到了大年二十九、大年三十，翻过年来大年初一到初五，街上都是没什么人的，到时候再买菜可就晚了。
　　司阳家地窖里已经堆了不少大白菜、萝卜之类，到时候随便下锅炒一炒，荤素搭配都不成问题。
　　司阳在后头时不时地往车里丢几样零食，正是过年，卓向野一般在这个时候都会放宽要求，不过司阳也不敢得意忘形，要是选了太多耽误了吃饭，卓向野的脸色可就不好看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章 回家琐事（4）

　　司阳一直猜不透卓向野对卓向田和许眉这对五年前闯入他生活的母子俩是什么态度，兴许是卓向野一直都表现出不合常理的淡然，才让司阳觉得云山雾罩的。
　　尤其是对突然冒出来的七岁大的弟弟卓向田，卓向野既不亲近，也不抵触，某种程度上就像是默认了他的存在。
　　司阳问陈绣华，陈绣华叹口气摸摸他的头道：“你还小，你不懂。”
　　司阳无语，他和卓向野一样大好不好？
　　卓向野隔天回去把屋里属于许眉的东西拿出来扔在了后屋，把新买的床单被套拿出来铺上，打扫了屋子，然后用一把很普通的锁把门锁上了。
　　卓富远远地瞅着，不敢上前。五年前许眉带着卓向田第一次上门的时候，第一个反应过来逮住他打的，是卓向野。卓向野狠起来的时候像狼崽子，两拳重重击在他胃部，他当时只觉得脑袋一懵，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了，那之后吃了将近40天的流食，他的饮食才恢复正常。
　　张萍的伏低做小、委曲求全一度让卓富很自得，觉得外头有个女人也没什么了不得。但是卓向野无声的暴力却让他隐隐地生出愧疚感，如果不是跟卓向野一贯也不十分亲近，或许他并不会那么快留下卓向田。
　　卓向野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跟卓富说过话了，回头见卓富暗暗地盯着他，顿了一下，走到他身边，道：“你记着，我这个屋门上的锁，除了我之外，谁也不能开。如果我发现被打开过，我不再是你的儿子，张萍也不再是你的妻子。”
　　卓富有些惊讶地抬头看着卓向野。
　　“你记住这一点。”卓向野平静地说完，转身出门。
　　卓富走到卓向野卧室的门口，伸手拽了一下门锁，手心里的重量很轻，似乎稍稍用力就会拉断。
　　卓向野推门进来，司阳正扒在床头看动漫。桌上放了小桌子，笔记本电脑搁在上头，网线和电源线拖得老长。司阳身后堆了被子、两个枕头，一个阿狸的抱枕，姿势相当惬意。
　　见卓向野进来，司阳按了下空格键，视频停住了。司阳仰着头，问：“怎么样了？”
　　卓向野在床前站住，看了他一眼，低下头，正吻在司阳的嘴唇上。没怎么用力气地咬了两下，听着司阳哼哼唧唧地像是不满，便又重重地咬了两下，把人抱在怀里，使劲儿揉了揉头发，然后转身往外走。
　　“哎，你去哪儿啊？”司阳一边舔嘴唇，一边忍不住问。
　　“山芋蒸饭要吃吗？”卓向野回头问。
　　“要！”司阳笑眯了眼睛大叫。
　　“过来陪我。”卓向野丢下一句，转身走了。
　　“哎？！”司阳震惊，不甘心道，“可是我的动漫才看了一集……每周更新一集，好不容易攒了三十多集……”
　　屋外没有声音。
　　司阳皱了皱鼻子，搬着小桌子推远了些，慢吞吞地下了床，走到厨房门口。
　　卓向野围着司妈妈买的印着哆啦A梦的促销围裙，可受伤的左臂却不能像往常那样利落地伸到后头去系上带子。司阳看了一眼，觉得心口有些闷闷的，走过去摸到卓向野的手，道：“我帮你系。”
　　卓向野就收回了手。司阳把带子系上，望着眼前人宽阔的后背，忍不住轻轻地覆了上去，低声喃喃，“卓向野……”
　　卓向野想要提油壶的手一顿。
　　“卓向野，我妈说我还小，所以不懂你。可是我知道，你心里一定是难过的，对吧？要是我……不对，我早就没有爸爸了。可是卓富那么对你，你还不是就像没爸爸一样？你一定很难受，觉得很绝望，对不对？可惜我只会吃，只会玩，不知道怎么安慰你，也不知道怎么帮你……”司阳轻声说着。
　　卓向野感觉得到司阳的身子在轻轻地颤抖，忍不住转过身来，把人微微推开了一点。手指伸过去不太温柔地擦了司阳脸上的眼泪，卓向野目光坚定，嘴角上扬，“不，我不难受，也不绝望，阳阳。不论他们说什么，做什么，只要想到你，我就不在乎了。”
　　卓向野少有这样温柔说话的时候。
　　就是当初拐带司阳，也没有现在这样，眉眼温和，神情柔软，笑得春暖花开一般，让司阳脸微微红了，心里却是不住地泛甜。
　　“邱老师说，爱情里面如果总是要对方付出，你却不努力，对方总有一天会疲倦的。卓向野，我做什么你会比较开心？”司阳莹亮的眸子注视着卓向野。
　　卓向野一顿，“你们老师为什么要给你们讲这些？”
　　司阳脸红了红道：“还不是上回那个谁早恋被通报批评的事儿。邱老师说学校领导简直大题小做，剥夺人性自由，扼杀少男少女的纯洁感情……什么的。后来说多了，就说到她自己的初恋了。然后，就……”
　　卓向野摸了摸他的头，在他有些疑惑的目光中点点头，道：“她说的很对。可是我们不一样。记得吗？我开始照顾你的时候，你几岁？”
　　司阳扳着手指头努力算了一下，眼睛一亮，“是四岁吧，我记得那时候我很喜欢跟着你，你会给我吃很好吃的玉米糖。”
　　卓向野摇头，“应该是三岁，看来你记事比较晚。三岁的时候，我在大伯家第一次见到你。那时候，陈姨去大伯家借钱带你去看病。我缩在大伯怀里，你烧的脸通红，迷迷糊糊地哭。”
　　司阳惊讶地瞪圆了眼睛，“真的啊？那是你第一次见到我吗？”
　　“嗯，”卓向野在他眼睛上亲了一下，感觉他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动着划过他的嘴唇，轻声道，“第一次见你。”
　　“后来，我们就一直在一起了？”司阳笑着问。
　　“嗯，一直在一起。”
　　司阳又掰着手指头算，“一、二、三……十五年了？”他惊叹道。
　　“嗯，十五年了。”卓向野想到什么似的，忽而笑了一下，“你第一次说我总是付出，而你自己不努力。”
　　司阳微微窘了。
　　卓向野摸着他两个耳后的硬骨，捻着他的耳垂，眼眸里隐藏着足以溺毙人的温柔，叹息似的，“你不是只会吃，只会玩，你很好。”
　　司阳的脸彻底红了，下巴抵着胸口，完全抬不起来了。感觉卓向野的目光还停留在他身上，他忍不住捂了脸，转身就往卧室跑。
　　司妈妈从门口换了拖鞋进来，正瞧见司阳冲进卧室，忍不住有些惊讶地问正看过来的卓向野，“阳阳他怎么了？”
　　“没事，我说做山芋蒸饭，他很高兴。”卓向野道。
　　“啊，真的？你别说，陈姨我也喜欢吃你做的山芋蒸饭。哎哎，”陈绣华赶紧伸手抢了卓向野手里的盆，“你手还没好呢，不许折腾。今天就你说，我来做。等陈姨学会了，以后你不在也可以给臭小子做。”
　　话音刚落，就见司阳捂着脸从卧室里露了个头出来，不乐意地反驳，“什么他不在？为什么他不在？卓向野他会一直在的。卓向野你不许教她，要不你教她别的，我这辈子只吃你做的山芋蒸饭！”
　　司阳信誓旦旦，陈绣华一听气乐了，“你当人向野是你终身保姆啊？我告诉你啊，我给你做一辈子饭，那是因为我是你妈，你是从我肚子上掉下来的，甩都甩不了。向野至多算你青梅竹马，人长得这么帅，以后交了女朋友肯定也漂亮大方，然后就会结婚生孩子。那以后至多偶尔请你去他家吃顿饭，才不可能给你做一辈子！”
　　她话一说完，司阳就愣住了。默默垂了头，没有争辩，也不知在想什么。卓向野望着他，眼眸深邃。
　　司阳把头慢慢缩了回去，门轻轻地磕上了。
　　陈绣华一愣。
　　卓向野开了水龙头，盆里的米被冲得上下翻滚，他用手慢慢地揉搓了着。半张脸遮在阴影里，看不清神色。
　　陈绣华讷讷地含糊了两声，看着这俩半大小子都沉默了，一时也有些后悔。毕竟是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被指着说以后必然会分开，各走各路，一定很难过的。
　　晚饭的时候，司阳准时出来吃饭，让陈绣华松了一口气。难得回家，她可不想和儿子闹别扭。
　　可卓向野却看得到司阳脸色的苍白和神情里的恍惚。如果这世界上还有一个人比陈绣华陪伴在司阳身边的时间更多，那一定是卓向野。而对等的，卓向野也更加了解看着一起长大的司阳。
　　他看着他，从三岁开始，就不错眼珠地看着他。
　　司家的饭桌上，难得地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
　　晚饭后，陈绣华主动跑到厨房，把正要动手的卓向野往外推了推，自己系上了围裙。
　　卓向野知道她的意思。在厨房门口略站了站，就走到卧室，推开门走了进去。
　　司阳坐在书桌前写作业。
　　卓向野把门从里头锁死，走了过去，坐在司阳身边。
　　沉默了许久，司阳才动了动僵硬的头，声音低沉地问卓向野，“卓向野……你以后会娶漂亮的老婆，生可爱的小孩吗？到时候，你也会给他们做山芋蒸饭，只是偶尔……会来看看我吗？”
　　卓向野捧着他的脸在他额头上印了一个吻，目光灼灼地闪耀着光亮，“不会。”
　　“为什么？”司阳迷惑地问。
　　卓向野叹了口气，把司阳的脸端正了，看着自己，“看着我的眼睛。”
　　“嗯？”
　　“阳阳，我以前没有跟你说过，是觉得我们还小，我怕吓到你，”卓向野道，“可是，你在不安，所以，我还是决定告诉你。阳阳，我爱你。”
　　司阳眼睛微微睁大了，显然感到不可思议。扭了扭头，想要躲开卓向野的视线。
　　卓向野却没打算放过他，依旧牢牢捧着他的脸，道：“你呢？”
　　司阳眼睛垂了下去，嘴巴动了动，却没有说出话来。
　　“你喜欢我吗？你……爱我吗？”卓向野的声音透出罕见的不安。
　　司阳咬了咬嘴唇。
　　卓向野神情黯淡了一下，手慢慢离开司阳的脸。
　　似乎能感觉到对方的低落，司阳猛地抬起头，匆匆吼道，“我当然喜欢你，当然爱你。一早把我困在身边，让我除了他谁也看不到的人，不是你卓向野，还有谁能做得到？”
　　卓向野惊讶地看着司阳。
　　司阳一番激昂的表白后，勇气散了个干净，脸绯红地像是火烧云，喏喏道：“我不是……不想说，只是……说不出口……你不能急……你要慢慢地听我说……就算我说不出口，你也要等我，不能离开……知道吗？”
　　手臂被紧紧一拉，下一秒就扑进了温热结实的胸膛。耳边就是卓向野急促的心跳，司阳忍不住微微翘起了嘴角。
　　“所以，”卓向野忽然道，“所以不要怕，阳阳，只要我们在一起，就什么都不要怕。”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章 新年快乐（1）

　　“腊月二十八，打糕蒸馍贴花花”。
　　因为腊月二十八就要开始准备过年的主食，所以腊月二十七的下午，卓向野就带着司阳去了卓财家。卓向野买的年货都搁在司阳家餐厅的柜子里，他临走的时候拎着几盒桂圆和几包糖果。
　　司阳不满意道：“那不是你给我买的糖吗？”
　　卓向野道：“给你买了新的，都搁在你床头的柜子里。”
　　司阳立刻阴转晴了，连声问：“买的什么糖？”
　　“回来告诉你。”卓向野道。
　　等到了卓财家，司阳才觉出烦来。
　　卓财是百世不出的好哥哥，非要让一手带大的弟弟和妹妹结婚了自己才愿意娶媳妇儿。幸好卓向野的大伯娘看中了卓财的为人，非他不嫁，而卓财做生意又挣了些身家，才没让这门亲事给黄了。不过这也导致卓财的三个孩子都比卓向野要小。最大的十五岁，最小的才九岁。
　　卓向丰是男孩，最大的。中间的也是个男孩，叫卓向收。最小的是个丫头片子，叫卓向园。
　　琢磨着加在一起是“丰收的家园”？
　　司阳不知这样跟卓向野吐槽过多少次了。
　　其实他心里还暗暗把卓向野和卓向田加了进去，合称“向着丰收的家园和田野前进”！不过这个他只是偶尔转念那么一想，过会儿就忘了，因为他每次把卓向野和卓向田摆在一起都觉得心里膈应得慌。
　　还是卓向野和司阳摆在一起比较好，向阳，向着阳光。对了，卓向野什么时候都得向着他。
　　卓向丰正是初中最后一年，心理上对卓向野这个能在一中如鱼得水的堂哥很是佩服。尤其卓财还总是念叨，可别跟那个野种亲近，你二叔家就你堂哥一个孩子，你们才是最亲密的兄弟，不管什么时候都要互相照应。更让以前一直不怎么亲近卓向野的卓向丰心中的天平朝着卓向野倾斜了。
　　卓向收呢，十二岁，最喜欢冲人炫耀哥哥的年纪。卓向丰显然远远达不到他显摆的要求，但卓向野就优秀多了，成绩又好，人又独立，待人也礼貌，总之哪也看不出错处来。
　　而顶小的卓向园，可能是女孩子的天性吧，从小就喜欢黏着卓向野，对卓向野比卓向丰和卓向收还要亲近些。
　　三个人都挨在卓向野身边，哪怕是年纪都比自己小，司阳还是不免沉下了脸，不高兴。
　　卓向野的大伯娘是个巧手媳妇，能干的很。中饭的时候端上来一盘子螃蟹，蒸的透透的，颜色红红的，特别好看。
　　司阳看着眼馋，拿筷子戳了戳硬硬的螃蟹壳，下一刻却被人夹走了。司阳转头去看，卓向野低着头，仔细地从手掰开螃蟹锋利的边缘，把厚厚的蟹黄夹进司阳面前的小碟子里。又把壳压碎了，把肉夹出来，也放在司阳的碗里。
　　如此反复一阵后，司阳望着对面撇着嘴瞪着他的卓向收和卓向园笑得一脸得意。
　　卓财和他媳妇儿都惊讶地看着卓向野任劳任怨地剥壳，眼睛里像是没有其他人似的，认认真真地把每一个蟹脚里的肉都拨弄出来，却全都放在司阳的碗里。而司阳也就没有丝毫不自然地、理所应当地一口一口地吃了下去。
　　“向野……”卓财有些看不惯司阳那副老太爷的模样。
　　卓向野嗯了一声抬头，有些疑惑地看着卓财。
　　被他的眼神一窒，卓财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只是笑了笑，又夹了一个螃蟹给卓向野，道：“你也吃。”
　　午饭后，几个孩子聚在客厅里打牌。卓向园不会，只能在边上看着。
　　跟比自己小的孩子打牌，老赢也没意思。打了两盘以后，司阳就头一点一点地犯困。卓向收嚷嚷着推了他一把让他出牌，司阳居然手一松，牌哗啦啦落了一地，身子也随着那一推斜了过去，眼看就要摔在地上。
　　卓向野手疾眼快地一把接住他，把人扶到沙发上坐着。司阳在迷糊中根本没感觉到危险，习惯性地拱进卓向野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就闭着眼睛不动了。
　　“哥？”卓向收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
　　卓向野抬头看了他一眼。
　　卓向收立刻缩了缩脖子，不敢说话了。
　　里头听不见动静的两口子觉得奇怪，走出来一看，司阳窝在卓向野怀里睡得正香呢。自家的两个小子和一个丫头低眉顺眼地坐在边上，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卓向野，然后又很快地垂下头去。
　　卓财笑了，“这三个平时在家能闹翻天了，倒是怕向野。每次向野一来，就跟见了猫似的，缩着老老实实的。”
　　大伯娘斜了他一眼，嗔道：“你家儿子女儿才是老鼠呢。”
　　卓财摸了摸头，嘿嘿笑笑不敢反驳。
　　大伯娘叹了口气道：“还真是一物降一物啊，平时谁能管住他们仨？”又道：“总觉得向野和司家那小子实在太亲近了些，这还是没血缘的。跟咱家那三个可才是真兄弟，真兄妹，骨子里流着一样的血呢，怎么就不见他那么照顾他们？”
　　卓财抿嘴笑了一下，道：“咋的，替孩子鸣不平了？这也没办法啊，阳阳从小就跟向野一块儿长大的，走路还会磕绊呢，就知道天天拽着向野的袖子要糖吃了，这一路的同学，又一直在一块儿，怎么的也能叫作发小了吧？咱家那几个可没一路跟着向野，那就算亲兄弟也比不上天天一块儿吃一块儿睡一块儿玩的呀？”
　　见大伯娘的脸色有些缓和，卓财再接再厉道：“再说了，人司阳不是没有爸爸嘛。咱家父母都好好的，孩子有我们照顾着，不也挺好。这俩孩子一路长大，我都看着呢，卓向野哪是把司阳当好朋友啊，简直就是当儿子在疼！这小子早熟着呢！”
　　大伯娘噗嗤一笑，一巴掌拍在卓财肩膀上，没好气道：“哪有人这么说自己的侄子的？真是不怕人笑话！”
　　回去的时候，大伯娘偷偷塞给卓向野一个红包。卓财在里屋送卓向野出门，到门外左右看了看，也偷偷塞了一个红包给卓向野。这俩人也有意思，饭桌上先一起给，过后又俩下里偷偷给。司阳望着卓向野笑，卓向野有人疼，他就是心里高兴。
　　卓向野都收了，司阳也不问，其实他早看见卓向野把三个红包塞卓向圆的帽子里了。
　　“卓向野，明天我小叔、小婶来，我也会收到红包的。爷爷奶奶也会给我，就是不知道会给多少。前年一人给了五块……”司阳垂头丧气，忽然又转头问道，“卓向野，你小姑姑今年不回来吗？她给你寄红包了没有？”
　　“不回来，她就在市里，到时候我们开学了再去看她。”卓向野揉了揉他的头发，把口袋里的三个红包掏出来塞进司阳羽绒服的兜里。
　　司阳惊讶地把红包掏出来，“卓向野，我不是想要钱……”
　　年底陈绣华和卓向野都给司阳买了新衣服，蓝色的羽绒服上缀满了柔软细致的毛，触手滑滑的。一条厚厚的加绒牛仔裤，防寒又保暖。脚上蹬着皮棉鞋，暖和又防滑。卓向野又卖了两套保暖套装，帽子、围巾、手套、口罩，一套是复古褐色的，一套是红黑格子的，都很好看。
　　即使裹了厚厚的衣服，少年还是显得很消瘦，脸上没遮到的地方被风吹得有点儿发红。在风里眯着眼睛看着他，脸庞周围包围着白色的绒毛，看起来干净又明亮。
　　“我知道。”卓向野说，“你收着。”
　　司阳想了想，弯起了眼睛，侧头笑道：“你这是上交小金库？”
　　这一年的末尾，最出乎意料的事情，是卓向野让许眉和卓富签了一份财产说明书。
　　说明书上规定所有的财产应该交由夫妻平分，卓富和张萍各得一半。而许眉所有欠下的债务，不管卓富是否愿意友情偿还，都由卓富那一部分里出，绝对不能动张萍那一半。而卓向田的抚养费也由许眉和卓富商议支付，和张萍无关。
　　一把刀生生插进桌子里，许眉和卓富对上卓向野的眼睛，无论如何也硬不起来。请了村支部书记当见证人，一份说明书一式四份，卓富、张萍、许眉各得一份，还有一份在村支书那里存根，啥事儿也出不了。
　　过后，卓向野又让卓财陪着村支书吃了一顿饭，私底下给他塞了点钱，这事儿才算是完了。
　　如果张萍一受了委屈就能硬气起来跟卓富果断地离婚，兴许这档子事儿就用不着卓向野来烦心了。可惜张萍也不知受了谁的影响，一向没什么主见的人硬是死活不愿意离婚，任凭旁人好说歹说，不肯就是不肯。
　　司阳觉得，卓向野这么做，可能到底还是对卓富存了一丝宽容，对卓向田存了一丝怜悯。
　　卓向野的外婆要是能借着过年这段时间给张萍再物色个好男人，顺利说服张萍离婚，那这事儿也就算是结了。从此卓富是卓富，任你找个许眉还是李眉；张萍是张萍，再婚生子两不相干。
　　司阳想，这里面最大的受害者其实是卓向野。不过还好，卓向野有他。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章 新年快乐（2）

　　司阳的爷爷奶奶家就在司阳家的旁边。
　　司阳的爸爸司善明去世之后，陈绣华一个人把司阳拉扯大了。起早贪黑地做了些小生意，慢慢地攒了些家底。后来，县里出了福利政策，赶上这一波的陈绣华胆大心细，在一群人还在观望的时候首先出资投入，很快挣到了第一笔金。那之后，日子才真正地好过了起来。
　　想着司阳的爷爷奶奶岁数渐渐大了，作为长子的丈夫去世，次子司善华又在县里买了房子，一年也难得回来几天，陈绣华就打算着把爷爷奶奶接到自己身边照顾着。但二老怕给儿媳妇添麻烦，怎么也不肯搬到司阳家。陈绣华干脆卖了自己的房子，在爷爷奶奶家边上又盖了二层小楼，就近照顾，逢年过节的一起团圆也近便。
　　司爸去世的头几年，陈绣华沉浸在痛苦里走不出来。后来陈绣华想到小小的司阳，才渐渐振奋起来。刚开始做生意的那几年，陈绣华一个女人根本摸不着门，着实很艰苦。
　　一年里有大半的时间，司阳都是卓向野照顾的。从刷牙洗脸到穿衣服、整理书包，卓向野全都不假人手。司阳又喜欢赖着他，所以卓向野像是司阳的亲哥哥一样，经常吃住在司家。
　　司阳的爷爷奶奶从小就见这两个娃娃在眼前跑老跑去，对卓向野非常熟悉。
　　年前的最后几天，司阳白天都待在爷爷奶奶家，卓向野就帮着好不容易闲下来的陈绣华和司奶奶一起蒸实心馒头、包子，炸萝卜丸子，烙大饼，腌腊肉、咸菜，又帮着杀鱼杀鸡下厨，而司阳只负责在厨房里捣捣乱，菜出锅的时候凑上去尝尝味道。
　　大年三十的年夜饭从中午就开始准备了。司阳的小叔小婶也赶了过来，带着他们的女儿司暖。小婶手艺也还过得去，被司奶奶拉进了厨房。小叔不敢偷懒，坐在厨房门口洗洗刷刷地打下手，望着里头利落地切菜的卓向野嘿嘿直笑。
　　司奶奶家是大屋，没有客厅和卧室的分别。前头搁着电视，中间摆着桌子和小木头凳子，后头就是床，里头一间，外头一间。门是厚厚的挂褡子，一放下来，外头怎么刮风都渗不进来。屋里烧着煤炉子，烧的通红的蜂窝煤的洞眼儿里窜出细细的小红苗，有些扎眼，却也添了几分暖和气。
　　司阳在这里可不敢随便把羽绒服脱了，手套扔在一边，围巾还围着，帽子也没摘，搬着小凳子坐在电视机前面看重播的往年的春晚。一边往嘴里塞橘子，一边看着小品笑得乐呵，小样儿甚是惬意。
　　司暖才七岁，从小就在县里住，很难得能回来一趟。见了司阳也高兴，端了小马扎挨着司阳坐，小手还挽着司阳的胳膊，很是亲昵。司阳见她乖乖的也很喜欢，重新掰了砂糖橘，往自己嘴里塞一瓣儿，再往司暖嘴里塞一瓣儿。
　　卓向野端着一盘白菜猪肉炖粉条掀了门帘进来，见司阳正搁哪儿瞅着电视含着半瓣儿橘子傻乐呢。卓向野把菜搁下来，走过去看了一眼，司阳前头的垃圾筐里聚了不少的橘子皮，看样子是吃了不少。
　　司阳忽然觉得手上一轻，回神见卓向野把四五瓣儿橘子塞进了他自己嘴里，然后把桌子上的零食水果都收进了橱柜，回头对他道：“不许吃了，饿了菜在桌上。锅上在烙韭菜饼，要吃吗？”
　　司暖仰着头对着卓向野笑，卓向野过去捏了一下她的鼻子，夹了一块肉放进她嘴里，小姑娘就满足地眼睛都眯了起来，慢吞吞地嚼着。
　　司阳哼了一声，不满道：“我也要吃，卓向野！”随即朝着卓向野张开嘴巴。
　　卓向野又夹了一块肉放在司阳嘴里，问道：“好吃吗？”
　　司阳点头，伸出大拇指，“一吃就知道是你做的！”
　　司暖嘻嘻地笑，手指尖点着脸颊，“哥哥这么大了，还要卓哥哥喂，羞羞脸。”
　　司阳恼羞成怒，把司暖搂在怀里咯吱，“好啊，小暖竟然敢说哥哥了！看哥哥不收拾你！”
　　小姑娘在司阳怀里左躲右躲，总也躲不开，被咯吱地呵呵直笑。
　　到晚上七点半，年夜饭总算是都上了桌。
　　几个大人先站起来给爷爷奶奶敬酒，说了些祝福的话。司阳趁乱想尝上一口，被卓向野抢了过去。几个小辈儿也站起来说了祝词，卓向野也在其中。
　　一年到头总算是热热闹闹的一家人在一块儿吃顿饭，司家爷爷奶奶都笑得合不拢嘴。
　　“哎哟，咱们小暖可真好，你看这吃的，告诉伯母，好吃不？”陈绣华俯了身子，凑近了埋头苦吃的司暖。
　　司暖抬头，眼睛晶亮，嘴边还沾着米粒，咧嘴一笑，大声道：“好吃！”
　　“哈哈哈哈哈哈……这孩子，可比阳阳好养活多了……”一室的欢声笑语。
　　春晚之前，总是乱七八糟的公司、企业向全国人民拜年什么的。司阳一边看一边吐槽，卓向野在一边配合地剥虾壳。
　　八点整，中国中央电视台春节联欢晚会总算是开场了。主持人都是年年可见的老面孔，一个个的大红大紫笑容满面，处处都是喜气。
　　外头的鞭炮声也越来越响，几乎盖过了几个主持人的声声祝福。电视机屏幕下滚动着全国各地观众发来的祝福，一条条看着都振奋人心。
　　歌舞、小品、相声、魔术、杂技、武术……
　　全是叫得出名字的节目，可每年的精彩却又不同。尤其是在那每一张洋溢着幸福的笑脸里，谁也读不出陈旧和重复的无趣。
　　鞭炮声依旧在响。
　　两个老人先撑不住，没到十点就睡下了。然后是死命撑着眼皮的司暖，刚过十点就困倦地蜷在小婶的怀里睡觉着，睡梦中还砸吧砸吧嘴，不知道又梦到了什么好吃的。
　　小叔陪着卓向野和司阳熬着精神看春晚，看到好笑处还低声和两个人讨论。到了将近十一点半，他也撑不住了，冲卓向野和司阳摆了摆手，往被窝里一滚就打起了鼾。
　　一屋子似乎突然就安静下来。
　　卓向野把电视声音调成静音，把司阳羽绒服的帽子戴在他头上，拉着他出了门站在院子里。
　　天暗暗的，但是并不黑。天空上有星星，还有无数不断绽放开的烟花。每一次光亮都绽放在两个人的眼眸里，无比绚烂。
　　深夜的风清冷。司阳把手塞进卓向野的口袋里，和卓向野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卓向野揽着他的肩膀，把他搂在怀里。两个人都默默地，静静地看着远处地看着头顶的烟火，这一刻，却又千言万语在胸口游动。
　　不知过了多久，不知从什么地方忽然传来一声兴奋的“新年快乐！”，那样喜悦的语气，那样雀跃的心情，让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弯了嘴角。
　　“卓向野，新年快乐！”司阳笑着踮起脚尖，伸手搂住卓向野的脖子，挂在卓向野的身上。
　　“新年快乐。”卓向野手上移，轻轻地扶住了司阳的后脑勺，一连窜轻柔而冰凉的吻就落在了司阳荡漾着浓浓笑意的眼眉上。
　　“冷不冷？”卓向野问。
　　“不冷。”司阳摇头，笑笑道，“今年是蛇年，明年就是你的本命年了，卓向野，我给你买红色内裤好不好？大红色的！驱邪的！”
　　卓向野揉了揉他的帽子，目光温和地看着他，并不回答。
　　“好凉！”司阳一惊，抬头，“卓向野，下雪了！”
　　卓向野随之抬头仰望，果然有星星点点的雪白飘落下来。雪落得很慢很慢，像是一首悠扬的乐曲，弹奏的人不紧不慢地拨弄着每一根琴键，叮——咚——叮——
　　这一年，我们依旧在一起。
　　大年初一早上，不太习惯爷爷奶奶家木板床的司阳还是赖了半天的床才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探手摸枕头底下。果然放着几个红包。
　　最上头的写着爷爷给亲爱的孙子阳阳，下头是奶奶给宝贝阳阳，再下头是宝贝儿，那一看就是陈绣华的字迹，最下面的是小叔小婶的。司阳把几个红包拆开了，有些无语地看着手里所有的钱。还像每一年过年时候一样，爷爷奶奶每人五块，妈妈一百，小叔小婶各一百，多一块都没有。
　　司阳把钱塞回钱包里，正准备起床，忽然摸到羽绒服的口袋里硬硬的，掏出来一看，是卓向野的大伯大伯娘给他的钱，三个红包，一个写着“大伯大伯娘”的最厚，装着五百块。而另外两个，一个装着三百，一个装着两百。
　　司阳睁大了眼睛。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多压岁钱呢。
　　往年卓向野也没这么多啊。
　　见门外有脚步声，司阳赶紧把钱都装进钱包里，往自己的兜里一塞，盖上被子，做出一副刚刚起身的样子。
　　进来的是卓向野。
　　“煮了八宝粥，要喝吗？”卓向野问。
　　“要！”司阳应了，赶紧穿衣服起来。匆匆地洗漱擦脸，摸了防冻霜，才跟着卓向野进了厨房。
　　锅台边就有简单的桌椅板凳。几个大人都吃过了，坐在一边嗑瓜子聊天。司暖呼噜呼噜地喝着粥，差点把脑袋埋进碗里。见司阳进来了，司暖赶紧站起来，拉着自己粉红色羽绒服的衣角，踩踩脚下闪闪发光的棉运动鞋，睁着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期待地问：“哥哥，小暖的新衣服好看吗？”
　　司阳呼噜了一把司暖丸子头的齐刘海，郑重其事地点头，“好看，再没见过比小暖更好看的小姑娘了。”
　　小姑娘如愿以偿，嘿嘿地笑了，挨在司阳身边坐下来继续呼哧呼哧地喝粥。
　　司阳摸了个鸭蛋，剥开壳，把蛋白都放在卓向野碗里，蛋黄在自己碗里搅搅，开始慢慢地吃。
　　小叔见了，探手拍了一下司阳的后背，笑道：“这臭小子！”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一章 安恬生活（1）

　　大年初七，阳历2月7日，卓向野带着司阳返校。因为比春运民工返潮还早些，车站的人倒是不多，车上也大多是背着包拉着箱子的学生，拿着手机滴滴滴滴地聊QQ发短信，耳朵上挂着耳机，自顾自地玩着。
　　还没发车，司阳窝在靠窗户的座位里，低着头在书包里找东西。书包很大，他几乎把头都塞了进去。过了几分钟，司阳才摸出一个白色的塑料袋，袋子里是几个熟鸡蛋。把袋子摊在书包上，司阳慢吞吞地剥着蛋壳。剥完了大半的蛋壳，转身塞到卓向野的嘴边，看卓向野咬了一口，露出里头的蛋黄，满意地笑了笑，把剩下的蛋壳剥完，自己吃掉了。
　　卓向野把杯子递给他，司阳喝了一口，有些惊讶道：“甜的？”
　　“加了蜂蜜。”卓向野说着，手伸到司阳面前，手心里放着两颗圆圆的小药丸。
　　司阳皱了皱眉，捏着药丸就着水吃了，又抱怨道：“晕车药为什么都这么苦啊，就不能做成甜的吗？我们以前吃的打虫药都是甜的，还可以嚼啊嚼啊的，那多好。现在的制药厂真是没有人情味，小孩子当然怕苦了，可是大人肯定也喜欢甜的东西啊。本来晕车已经够难受了，还把晕车药做这么苦，就不知道体谅体谅我们的心情吗？”
　　卓向野顺手往他嘴里塞了棵梅子，把司阳酸的龇牙咧嘴的，一时也说不出话来了。
　　瞧见这一幕，旁边的大男孩哈哈一笑，道：“你弟弟可真有意思。哎，你们是往市里去吧，哪个学校的啊？”
　　只要司阳在，就随时随地都有人搭讪。
　　卓向野已经见惯了这种场景，没什么反应地接过司阳怀里沉沉的书包，放到头顶的架子上，又取出自己包里的保温壶。壶里的粥还冒着热气，卓向野搁了勺子，递给司阳。
　　司阳已经和那看着二十出头的阳光大男孩聊开了，男孩听司阳说他们是市一中的，很是兴奋地道：“一中可是我母校啊，这么说，你们就是我学弟了。”
　　司阳一边喝粥，一边眉开眼笑地叫：“学长好。”
　　男孩更是高兴，“你们今年高二，眼看就要高考了，打算考哪儿啊？”
　　司阳眨眨眼，“学长你是哪个大学的？”
　　男孩立刻笑道：“我啊，我是A大的。你们要不要也考到我们学校来啊，A大很不错的哦。”
　　“A大啊……”司阳咬了咬嘴唇，目光偷偷地瞄了卓向野好几眼。
　　“对啊，A大地盘大，理科专业都是A，在国内都是排的上名的，食堂的饭菜还过得去，宿舍也好。最重要的是，”男孩冲司阳挤了挤眼睛，笑得狡黠，“遍地是美女啊。要不要来啊，嗯？学长罩着你们。”
　　他那副样子就像是推销保险的，司阳被戳中笑点，笑倒在卓向野身上。
　　直到两人交谈进入尾声，司阳精神怏怏地犯困，到底也还是没有说要不要考A大。男孩也不计较，给司阳留了姓名和电话，让他决定好了给他打电话，他带他们去A大转转。
　　司阳有点儿头晕，有气无力地靠在卓向野怀里。卓向野拿衣服给他遮了头顶挡住光线，只露出一个小口让他呼吸。衣服底下，司阳拉着卓向野的大手塞进自己的外套里，隔着保暖内衣捂在自己的胃上，感觉温热顺着慢慢抚摸的手传递过来，司阳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忍不住微微抬头，一口咬住了卓向野的脖子。
　　卓向野低头看了一眼，把他连带着衣服都往自己怀里搂了搂，合上了眼睛。
　　车程过半，整个车里的人都睡得东倒西歪了。司阳望着卓向野冷硬的下巴线条发呆，不知不觉也闭上了眼睛，睡了过去。
　　“阳阳，阳阳，醒醒，快到了。”卓向野的声音好像从天边传来，司阳眼皮颤动了一会儿，终于睁开了眼睛。
　　“到了么？”司阳懒懒散散地倚在卓向野身上，转头看着窗外不断飞逝过的高楼大厦。
　　“嗯，要下高速了。”卓向野掏出湿巾给他。
　　司阳接了过去，直起了身子伸了个懒腰，透过前排的座椅，看到很多人都醒了，吃吃喝喝的，快要下车了，大家显然都挺高兴的。撕开湿巾擦了擦脸，又趁着卓向野站起身来拿架子上的东西赶紧揉了揉眼睛，然后接过了卓向野递过来的书包。
　　书包最前面放着薄荷糖，司阳按下来两颗，往自己嘴里塞了一颗，另一颗塞进卓向野嘴里。清凉的气息驱散了残留的睡意，司阳睡得心满意足，转头朝卓向野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又开了将近20分钟，车子慢慢驶过高速口，进入市里，在长途汽车总站停下了。
　　长途汽车总站边上就是公交汽车总站，走上几步就到了。司阳背着书包甩着公交卡的带子走在前面，卓向野背着书包拉着箱子跟在后面。
　　上了公交车，司阳坐在座位上两腿一伸，一副彻底瘫软的模样。
　　公交汽车总站在市一中有停靠的专站，公交车开开停停，将近半个小时就停在了市一中门口。他们住的小区离市一中并不远，只要走十分钟左右就到了。
　　“卓向野，我们回家吗？”两个人站在学校门口，司阳侧着头问卓向野。
　　卓向野看了一眼手表，已经十二点半了。从早上五点起床，六点上车两人吃了些东西以外，已经有六个多小时没有进食了。
　　“先去吃饭。”卓向野道。
　　“好嘞！”司阳笑开了，大声道，“兄弟们，跟我来！”
　　虽说决定在外头吃了，可是实际上年初七街上并没多少店是开着门的。两人还是走了一会儿，才找到一家包子铺。到底是百年老店，刚进门口，包子的香味就扑面而来。
　　卓向野要了三屉蟹黄小笼包，又要了豆浆和小米粥。
　　每屉有六个蟹黄小笼包，个头不大，却皮薄馅足汁美味儿鲜，咬破小笼包的一角，先吸净里头饱满滚烫的汁水，沾上醋和辣椒，那滋味可真是让司阳欢喜到心里。豆浆色润甜爽，底下一点儿沉淀也没有，品相相当不错。小米粥粒粒饱满，清香扑鼻，带着一丝微微的甜，吃的司阳眉开眼笑。
　　除了卓向野点的这些，柜台里还有不少小菜。粥品还有糯米粥，紫米粥，八宝粥，皮蛋瘦肉粥等等，边上还有豆腐汤和蛋花汤。除了小笼包还有大个儿的牛肉、猪肉包子，烧麦，炒面。
　　司阳摸着吃的饱饱的肚子，看着柜台里的食物忍不住叹气。他要是有两个胃多好啊。
　　“卓向野，我们下次再来吃吧，我还想尝尝那个瘦肉皮蛋粥，豆腐汤，还有大肉包子……”司阳不甘心道。
　　吃完饭，两人慢慢地散步回家。
　　路上遇到大爷大妈，瞧见两人拉着行礼，还笑眯眯地冲两人打招呼。
　　司阳正偷偷揉眼睛呢，见了老大爷大老妈，立刻笑了，“张伯伯，张大妈，你们好啊。嗯，我们回来了，我们学校明天就开学啦。”
　　大爷大妈想着孩子刚回来，冷锅冷灶的，就热情地拉司阳和卓向野去家里吃晚饭。
　　卓向野礼貌地拒绝：“不用了，我们刚吃过。”
　　大妈不乐意了，“现在吃的那顶多算中午饭，晚上来我们家吃啊。你们两个小孩子肯定又吃些外卖啊，泡面啊，都不健康，上大妈家来，大妈给你们做顿好的。”
　　卓向野微微皱眉。
　　司阳赶紧笑着道：“张大妈，我们这坐了一天的车，先要回去睡一觉。明天要开学了，我们晚上也要收拾收拾作业啊，书本啊什么的呢。我们下回去您家成么？下回一定去。”
　　大爷看大妈还要说话，拉了一下她的袖子，道：“人阳阳说的挺对的，快开学了，孩子都要准备准备的。你就别跟着添乱啦，下回你买好菜了，再叫人到家里不就行了嘛？”
　　司阳连忙打趣道：“是啊是啊，您可要准备好肉啦，没有肉我不去的啊。”
　　大妈噗嗤笑了，又反复强调几句下回一定要去，也就和大爷离开了。
　　司阳松了一口气，跟着卓向野往家里走。像卓向野了解他一样，他也对卓向野的一些习惯很了解。虽然卓向野看起来礼貌懂事又聪明，但实际上非常简单。他跟大部分人都保持着随时可以分开的距离，不喜欢人特别热情特别自来熟地黏上来拉近彼此的关系。
　　这次回老家又让司阳明白，卓向野对他自己不在乎的人情感近乎冷漠，比如卓富和卓向田。卓向野对于和自己有关系但并不十分亲近的人也永远保持着进可攻退可守的距离，比如卓财，又比如张萍。
　　卓向野非常清楚自己的方向，所以他努力挣钱，自力更生，然后毫不留情地把无关紧要的人一个个从他生命里剔除出去，只剩下一个司阳。
　　卓向野把自己保护得很好，唯独对他彻底卸下了防备。
　　司阳从书包里摸出钥匙，开锁进了门。才半个多月没住，屋里就落了一层灰，有一种呛人的味道。
　　把书包扔在一边的沙发上，司阳一把抱住跟着走进来的卓向野，踮着脚往卓向野眉心按了按，不满道：“卓向野，以后你不喜欢的话，直接跟我说，不许皱眉头，知道吗？”
　　卓向野微微愣神。
　　司阳扣住他的腰，把疲惫的身子靠在他身上，低喃道：“以后，我会注意不要跟那些人太亲近的。”
　　卓向野终于露出了一丝疲态，轻轻地把头搁在司阳的肩膀上，吐了一口气，“不是你的错，是我太急躁了。阳阳……对不起，对不起……”
　　司阳因为卓向野明白的歉意而瞪大了双眼，记忆中，这是卓向野第二次道歉。第一次还是小时候，司阳贪凉玩水掉进了沟里，被救上来的时候，卓向野红着眼睛把他死死地搂在怀里，一声一声地说着，“阳阳……对不起，阳阳……对不起……”
　　司阳突然想，卓向野在乡下的这些天兴许都撑着劲儿憋着一口气，才把那些人礼貌又客气地应付了下来，可是他心里是想立刻回到他们这两个人的小世界的。因为在这里，只有司阳和卓向野了。所以，卓向野的世界恢复清静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二章 安恬生活（2）

　　第一天除了领书，基本上就是交交作业，年级里开个动员大会，班里开个班会，到下午5点多，班主任就大手一挥，放学了。
　　高二下学期开始文理分科，这也是一中和其它学校不一样的地方，其它学校都是一升高二就开始分科的。
　　司阳毫不犹豫地选了理科，选了物理和生物作为选修课，而其余的历史、政治、化学和地理作为必选课。看卓向野的志愿纸还没填，干脆拿过来照着自己的抄了一份儿，名字的地方却非要卓向野自己写。
　　“不行，必须你来写。不然到时候你要是后悔了，赖在我身上怎么办？”司阳一张小脸上满是狡黠的光芒。
　　四月份就面临着普通高中学业水平考试，简称小高考。司阳看着刚刚发下来的新书犯愁，化学和地理对他来说简直小菜一碟，可是政治和历史却是他的老大难问题。还有不足两个月就要小高考，这两门课能顺利考过吗？
　　卓向野被他使唤着在他的每一本新书上写上了司阳的大名。
　　吃完晚饭才8点。卓向野把屋里罩着的被子的被罩和床单、枕套、枕巾都洗了，凉在阳台上，又用抹布把厨房好好擦了一遍，地板也拖了一遍，鸡毛掸子也在墙面上滚了一圈，才歇了手。
　　洗了个澡从卫生间里出来，司阳头上顶着个毛巾坐在被子里正在翻新书，见卓向野出来，忍不住笑，咳了一声，压低了嗓音道，“卓向野，你个家庭主妇，卫生工作做的可以啊。以后就跟着小爷我吧，小爷我主外，你主内，怎么样？”
　　卓向野幽幽看了他一眼，司阳就嘿嘿笑了一声，快速地缩进了被子里。
　　第二天开始正式上课。
　　过了一个寒假，司阳已经有些不习惯早起。早上六点二十闹钟响的时候，他觉得整个脑袋都在随着那滴滴滴滴声震动，抱着被子从床的一侧翻到另一侧，又翻回来，再翻过去，再翻回来，如此n遍，终于清醒。
　　“卓向野——”司阳坐在床上揉着眼睛喊，“今天早上吃什么？”
　　卓向野正在厨房里熬玉米稀饭，听见动静回了一句，“玉米稀饭、馒头，丝瓜炒鸡蛋。”
　　司阳在脑海里回忆了一下卓向野炒的丝瓜鸡蛋的味道，眼睛亮了一下，蹭蹭蹭利落地翻身下床，钻进了卫生间。快速地刷了牙，洗了脸，套上衣服，便欢快地奔向餐桌。
　　吃了饭两人一起上学。
　　门口正遇到九班的班长陶曜，司阳很高兴，毕竟放假半个月都没有见到，而且陶曜报道第一天也没来。陶曜也看见他和卓向野了，停下脚步等两人走近，冲卓向野笑了笑，然后转头问司阳：
　　“寒假玩的好不？”
　　司阳立刻眉眼弯弯，回道：“嗯，幸好我很早就把作业做完了。”
　　“是吗？”陶曜一听作业两个字脸上就满满地都是哀怨，“真幸福啊。你都不知道，我小姨和小姨夫出去旅游，居然把两个熊孩子丢在了我家，简直把我家翻了天了。我妈还要我照顾他们，教他们做作业。我哪是教他们做啊，根本就是替他们做嘛，结果弄得我作业昨晚熬夜才写完，现在我站着都可以睡着。”
　　“你昨天没来是在补作业啊？”司阳惊奇道。
　　“是啊……”陶曜脸都黑了，“求着我妈才给老班打电话请了病假，要不然我这个班长就别想做下去了。”
　　司阳一脸同情地拍了拍陶曜的肩膀，感叹道：“班长，都不容易啊。”
　　“对了，”司阳道，“我们马上要分班了，你记得跟老班要一下志愿纸。”
　　“你选了什么？”陶曜问。
　　“物理和生物啊。”司阳道。
　　“我想也是，你物理和生物那么好。那你哥呢？”陶曜悄悄凑近司阳低声问道。
　　“啊，”司阳瞥了一眼卓向野，笑了，“他当然要跟我一块儿啦。”
　　周六上午司阳跟着卓向野出去买菜，司阳吵着要吃火锅，一进超市直奔佐料专柜。卓向野就买了一些火锅底料，又买了一些牛肉、蔬菜，满满地装了一大袋子，司阳自觉地接过放进购物车里，接下来就老老实实地推着车子跟在卓向野身后闲逛。
　　卓向野买了一些牛奶，水果，又买了玉米面、大米、小米，油盐酱醋都添置了一番，又买了些香皂洗衣液之类的，才往收银台走。
　　收银台边上的架子上摆着口香糖、彩虹糖、木糖醇之类的，五花八门。司阳百无聊赖地随手拿起一个盒子，结果盒子上满是英文，他居然看不懂，有些郁闷地拍了一下卓向野，大声问道：“卓向野，这是什么啊？”
　　周围人的目光全都因为这一声落在了司阳手里的盒子上，卓向野转过身来看了一眼，没什么表情地回道：“避孕套。”
　　原本看着司阳目露惊讶的人全都转而惊讶地看着卓向野。
　　如果眼睛没问题的话，这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吧……
　　司阳一听，手一抖，差点儿把盒子扔出去，像是被火烧了手指一样快速把避孕套塞回架子上，脸彻底成了新鲜的红富士。
　　卓向野用余光瞥了他一眼，眼睛里闪过一丝笑意。
　　回去的一路，司阳都没有开口说话，到了家门口，卓向野回头看，司阳的脸还红着呢，尤其是耳垂，如果红色玛瑙石一般，红的透亮。
　　开门进屋，卓向野走进了厨房准备做中饭。司阳窝在客厅里整理上午的战果，忽然他目光一凛，紧紧盯住了塞在沐浴露底下的一个方方的纸盒小角，一股子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他慢慢地伸手抽出了那个纸盒……
　　这个形状……满是英文……略带香味……
　　果然是……咳！咳！咳！
　　“卓向野，袋子里怎么会有这个东西？！”司阳手指尖捏着盒子噔噔噔跑到厨房，脸憋得通红，大声质问。
　　“嗯？”卓向野事不关己地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声音，继续低头研究手里的火锅底料。
　　“就这个东西……那个，嗯，避……”司阳努力了一会儿，脸都冒热气了，还是不能顺利把那三个字说出来，干脆跑到卓向野身边，把盒子放到卓向野脸的面前，“你自己看，这个我明明放回去了，怎么会在我们的袋子里？”
　　卓向野很是正经地思索了一下，用一种不确定的语气道：“促销。”
　　司阳立刻反驳，“我才不相信！超市促销都是送洗衣液、马桶刷，什么时候送过这种……这种东西？！！！”
　　卓向野微微蹙眉，疑惑，“什么时候送过马桶刷？”
　　“就上回，去那个南山街的水果超市，买两百送马桶……卓向野，你别给我转移话题！”司阳原本还努力地回忆，半响才发觉自己被卓向野带沟里了，赶紧回头作出一副凶狠的表情。
　　卓向野忍不住微微笑了一下，探手揉了揉面前红富士的脑门，“你不是想知道是什么么？我就买回来，一起研究研究。”
　　司阳瞪了瞪眼，脸更红，啪地拍掉卓向野的手，踩着小兔拖鞋转身就往屋里跑，“卓向野，你个流氓！啊啊啊啊——”
　　卓向野挑着眉毛，瞅着司阳小屁股一扭一扭的，眼中划过温柔。
　　“要吃火锅吗？”卓向野敲了敲卧室的门。
　　无人回应。卓向野故意在门口踩了两下地面。
　　脚步声立刻接近，门哗的一声被拉开，司阳就站在门后面，怒气冲冲地瞪着他，“卓向野，你就知道欺负我！”
　　卓向野低头看着他，问道：“要吃火锅吗？”
　　司阳愤愤地咬牙，“要！”
　　卓向野便伸手把司阳拽进怀里，密实地搂住了，“你不喜欢，我们就不用。”
　　司阳扭了扭，踮起脚狠狠地一口咬住卓向野的下巴，大眼睛贼亮，“扔掉。”
　　“好，”卓向野轻轻地吻了吻司阳的耳朵，声音轻柔，“扔掉。”
　　司阳耳朵痒痒的，忍不住躲，怒气倒是去了七分，脸埋进卓向野柔软的毛衣里，打了个喷嚏。“卓向野，我要吃火锅。”
　　卓向野便松开司阳，拉着他走到餐桌边，把菜布置在他面前，道：“吃吧。”
　　边上搁着芝麻酱、豆瓣酱、辣酱还有番茄酱，碟子里有白菜、娃娃菜、菠菜、鱼豆腐、冻豆腐，还有海带、金针菇等等蔬菜。司阳把一盘盘的肉也倒进热腾腾的火锅里，开大火，筷子夹出来的时候站上芝麻酱，一股子香味带着热气就从舌苔一直滑到胃里，暖暖的。
　　捞出菜，沾上豆瓣酱，给卓向野递过去。卓向野接过，眉目间的冷清缓和了许多，声音温润磁性，“谢谢阳阳。”
　　蒙蒙的雾气里，司阳看见卓向野注视着他的眼睛，专注而温和，黑色的瞳仁里只有他一个人。心头微微一颤，于是，最后一丝被调戏的羞恼也消失不见，忍不住笑了笑，作饿虎扑食状开始狂风骤雨般的——
　　吃中饭。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三章 安恬生活（3）

　　晚上下了一场雪，不太大。
　　大清早起来天朗气清，能见度很高。卓向野就收拾收拾，带着司阳去小姑家拜年。
　　卓向野的小姑叫卓淑玉，这名字倒是和上头两个哥哥是云泥之别了。司阳听陈绣华说，卓财和卓富的名字是他们的父亲取的。卓家爷爷还在的那些年，就指着两小子能出息，因此卓财也是读过几年书的，这卓淑玉的名字也是他翻着字典给妹妹取的。只是后来老爷子眼见的就不行了，卓财就下来不念了。等老爷子撒手西去的时候，卓财一个半大小子用还稚嫩的肩膀颤颤巍巍地把卓家扛了起来。
　　卓富总是犯浑，卓淑玉却不一样。卓富把卓财给他买的课本全都扔在了一边，但卓淑玉却偷偷捡了起来，边学习边帮着卓财干活。没两年跟着卓富一起去小学参加考试，竟然挺受年纪老师的喜欢，卓财一看这样，干脆让卓淑玉读书，让卓富跟着他出去挣钱供着她。
　　卓淑玉也出息，从小学升初中到师专，一路都走得稳稳当当，最后还被老师推荐到市里的小学里当老师，嫁给了同校的另一个男老师。丈夫的家就在市里，卓淑玉也算是在市里扎下了根儿。
　　因着卓向野和她二哥性子完全不同，卓淑玉非常关心和照顾卓向野。小时候那几年，卓向野用的文具，几乎都是她从市里寄回来的。逢年过节司阳缠着卓向野要的玉米糖，也都是卓淑玉托人带回来的。
　　“向野，阳阳，你们来了啊，快进来快进来。”一开门瞧见两个清俊精神的大男孩站着，孙传笑了，退个身把人让进屋里。
　　卓向野把手里的两大盒礼品递过去，孙传笑容更盛了几分，伸手接了过来，却又满脸不好意思地推辞道：“哎呀，你个孩子来姑父家还带什么礼物呀，真是。”
　　卓向野表情不变，道：“姑父，新年快乐。”
　　司阳在卓向野身后微微撇了撇嘴，然后换了一副大大的笑脸探出头来，大声道：“孙叔叔，新年快乐。”
　　“哎，”孙传笑得见牙不见眼，“新年快乐，新年快乐。”
　　司阳把手里拎的盒子递过去，“孙叔叔，这是买给孙泽的礼物。”
　　孙传夸张地一张嘴，道：“哎哟，阳阳你也带东西来了啊，我这……这怎么好意思呢？”他勾着一边嘴角笑，眼睛使劲儿看那盒子里的物件，不等司阳说话，就朝着屋里喊了一声，“小泽啊，你向野哥哥和司阳哥哥给你买了礼物啊，快出来！淑玉啊，向野和阳阳来了！”
　　司阳默默无语。
　　话音一落，一个孩子就从屋里头冲了出来，一路跑到卓向野和司阳面前，像小旋风一样一把从他爸手上抢过盒子，眼睛发亮，三两下把外头精致的包装纸扯烂了，看见里头是个可组装的摩托车模型，眼眉迅速下垂，不屑地切了一声，把盒子扔给了孙传，转身就往屋里跑。
　　卓淑玉正一边擦手一边从厨房走出来，身上围着围裙，应该是在做菜。见卓向野和司阳站在门口，不由笑了，正要说话就看见孙泽把东西重重砸在孙传身上，转身跑过来，心头立刻一股火窜了上来，厉声道：“孙泽，你干什么？！”
　　孙泽一顿，步子停了下来，对上卓淑玉的目光立刻脸白了，垂了头。
　　“淑玉……”孙传刚被儿子吓了一跳，一回神就看见妻子在发火，儿子满脸惊慌失措，
　　忍不住开口要阻止。
　　“孙泽，你两个哥哥送你礼物，你就是这么对待他们送的东西的？！”一种失望和愤怒的情绪慢慢涌上心头，卓淑玉的脸色涨得通红，目光凛冽，见孙泽嘴唇微微动着，不知在咕哝什么，怒道，“你在说什么，大声点？！”
　　孙泽一顿，撅了嘴，也不敢说话了。
　　“淑玉……”孙传提了提声音。
　　“老孙，孩子不能惯着，在他犯错的时候教训他，他才知道哪儿错了，以后不会再犯，”卓淑玉转过头望着孙泽，认真地说了一句，又转过头去看着孙泽，怒道，“快去给你两个哥哥道歉！”
　　瞅着卓淑玉冲着熊孩子孙泽发火，司阳心里畅快，但也是缩了缩脖子。卓向野这小姑倒是像卓家大哥卓财，表面上和善人的模样，骨子里都是暴脾气。错就是错，对就是对，毫无商量余地。
　　孙传努了努嘴要说话，卓淑玉就望了过来，顿了一下他就看向了孙泽，语气里也加了一丝严厉，“小泽，给哥哥们道歉。不管喜不喜欢，接受礼物要道谢感激，这是基本的礼貌问题，懂吗？”
　　孙泽见父母统一战线了，知道不低头不行了，也就老老实实地转了身，对卓向野和司阳低声道：“对不起，向野哥哥，司阳哥哥。”又走过来，抱起地上的盒子，偷眼看着卓淑玉。
　　卓向野静静地没有吭声，司阳赶紧笑着摆手，“没关系，我和你向野哥哥本来就没生气。”
　　卓淑玉脸色柔和下来，道：“下回不许这样了。好了，去洗个手，准备吃饭吧。”又上前来，把两个男孩搂在怀里抱了抱，拉着两人在客厅坐下来。
　　午餐挺丰盛的，一见桌上的菜色就知道卓淑玉为了招待卓向野准备了很久。因为留了碗底，孙泽又被训了一顿，弄得司阳也不好意思把孙传硬盛给他的饭剩在碗里，使劲儿往肚子里塞，才吃完了。
　　卓向野看见司阳捂着肚子皱眉头，脸沉了沉，从桌子底下探过手来慢慢地抚摸着司阳的肚子。
　　司阳抬头冲他笑了笑。
　　那边孙传还在给孙泽添汤，“小泽，慢点吃。喝点汤，别噎着了。”
　　卓淑玉让过卓向野和司阳之后，也侧头温柔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饭后，孙传说有事儿想问问卓向野，本来想走的两人只好又在客厅坐了一会儿。
　　“姑父，您有事就说。”卓向野声音冷清。
　　孙传笑得热情，“哎。向野啊，我听你小姑说，之前你卖山货挣了不少钱啊，真是后生可畏。姑父也不是眼红，就是想着你要是有门路，也给姑父介绍一个。有财大家发嘛，今后有个什么事儿也好互相帮衬帮衬。你看我这儿，水电物业生活，再加上你弟弟小泽，哪一处都要钱哪。我和你小姑都是当老师的，想负担起来也挺难的啊。”
　　司阳瞅着卓向野。
　　卓向野微微顿了一下，就点头道：“我手里有一本电话簿，打勾的是给我做过生意的，信誉还好。回去我把电话抄一份，传给你。”
　　孙传的眼睛陡然亮了，激动道：“好啊好啊，那真是多谢你啦，向野！”
　　卓向野摇了摇头，神情淡然。
　　卓向野和司阳走的时候，卓淑玉送出门来，走到小区的公园里，把口袋里一直揣着的红包塞给卓向野，脸色泛起一丝羞愧之意，“向野啊，小姑能给你的不多。这两年小泽长大了，开销就多了。从大学里走出来的老师越来越多，我这次恐怕就要被学校给裁员了。你姑父他也是为了这个家着想，要是说话不中听，你可别往心里去啊。小泽也被他奶奶惯得不成样子，你也别计较，好吗？”
　　卓向野摇头，“没关系。”
　　卓淑玉就笑了笑，又说了几句叮嘱的话，就回去了。
　　司阳看着卓淑玉往回走，慢慢地对卓向野道：“卓向野，虽然我觉得你小姑夫挺自私的，还虚伪。你侄子孙泽嚣张没礼貌，简直就是熊孩子。你小姑也慢慢地变了，不像原来那么爽朗了。可是为什么……我还是很羡慕他们……”
　　“卓向野，你是不是也一样？”
　　卓向野轻轻地揉了揉他的头发，专注地看着他，半晌才道：“嗯。”
　　司阳神情有些浅浅的伤感，仰着头道：“尽管他们不讨喜，可却很真实。虽然他们有矛盾，可却能一家人在一起，多好……”
　　卓向野的手一顿，下一刻把司阳重重搂进了怀里，手指微微用力地揉捏着他脖子后的小窝，脸贴合在一起，无比亲昵。
　　司阳立刻傻眼，死命推着卓向野，“卓向野，这可还是在大街上……你个混蛋……你小姑刚走……”
　　卓向野嘴角往上勾了一点，露出的笑容轻柔自然，低声道，“我们也是一家人。”
　　司阳耳根微红，却装着很凶恶的样子狠狠瞪他，“快松开我。”
　　卓向野不予理睬，自顾自地抱了一会儿。等司阳被冷风吹得冰凉的脸恢复温热，才松了人，却又牢牢地扣着司阳的手，拉着他走向公交车站。
　　下了车，司阳缠着卓向野到之前去过的包子店又吃了一顿，吃的本来就鼓鼓的小肚子又凸出来几分，才心满意足地跟着回去。
　　本来以为等着慢慢消化就好，结果拉肚子了。
　　结果……卓向野生气了。
　　卓向野一生气……司阳的可食用零食单子又被无情地划掉了一大半。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四章 安恬生活（4）

　　再上学，根据文理科选修课分班的名单已经贴在了办公楼大厅的橱窗上。大课间一下课，n多人既是兴奋又是期待地在橱窗面前攒动，扒着肩踮着脚往那二十几张16k的纸上瞅。
　　司阳和陶曜在后头奋力拼搏，终于杀出一条血路。努力凑到橱窗前，往前面印着理科分班名单的纸上看，眼睛从上到下的扫描。物化有六个班，第七张纸开始到第十二张都是物生班。
　　陶曜先笑着叫道：“找到了，找到了，我在物化二班！司阳，你找到了吗？我帮你找找！”
　　司阳顾不上回答，点着头继续搜索着那几张纸，终于看到熟悉的两个字的时候，心口猛地一热，物生十班。他无意识地压住胸口，眼神在十班的纸上停留。
　　卓向野……
　　卓向野呢？
　　“找到你哥的名字了！”陶曜的声音在他耳边炸开。
　　“在哪儿？！”司阳连忙问。
　　“这儿呢这儿呢！”陶曜在人群里伸出手指着纸上的名字。
　　白纸黑字上印着三个字，卓向野。可上头明晃晃地写着呢，物生十一班。
　　司阳有些不甘心地继续看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跟着陶曜挤出了人群，看着依旧不断涌过来的人流，和人头间若隐若现的白纸，有些说不出来的沮丧。
　　“司阳。”陶曜叫他。
　　司阳抬起头，见陶曜正对他挤眉弄眼地，下意识回头一看，见卓向野正站在大厅的圆柱子旁看他。
　　“我先走啦。”陶曜挥挥手，跑走了。
　　卓向野转身往外走，司阳默不吭声地跟在后面。
　　一直走到操场边上，卓向野在看台上坐了下来，司阳才语气有些低迷地开口道：“卓向野，我们又没有分到一个班……”
　　半天没有等到回答。
　　司阳抬眼看着卓向野，见他也正在看着他。黑曜石一般冷凝深邃的眸子里沾染了某种通透的温柔，恍惚照进了阳光，折射出了七彩的光华。而那瞳仁里满脸不情愿的小人儿，明明白白就是他自己。兴许是视角太好，司阳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心窝窝里像是打出了一口甘泉，这时候甜蜜蜜的水一股股地从心底里往上涌，很快溢满了胸口，一丝一毫的空隙都找不到。
　　映着太过明朗的光线和操场上洁白的雪，卓向野侧脸冷硬的线条像是镀上了一层银色的光圈，微微抿着的嘴唇，露出浅浅的粉白，司阳像是着魔一样看着，身体动也不动，仿佛已经忘却了时间。
　　司阳原本澄澈的眼仁里泛起的痴迷太过浓重，纯净的瞳孔像是覆了一层薄薄的雾，愈发显得迷蒙惺忪。卓向野不由微勾了唇角，不声不响地看着他，任由他注视着自己。
　　一种太过和谐美好的氛围包裹着两个人，让两个人不知不觉都有些陷入其中。
　　许久，司阳终于回过神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了出去，对卓向野笑了起来。“卓向野，你个混蛋。”
　　虽然不在一个班，但十班十一班就在同一层楼的隔壁，倒也方便司阳随时来骚扰卓向野。
　　陶曜看着司阳摇头，无奈道：“突然觉得，幸好你哥不在咱们班。不然你俩这么亲密，大家一定都以为你俩……”
　　司阳听不清楚后面的字眼，一边笔下如飞地写着公式，一边头也不抬地问，“班长，你说什么？”
　　陶曜抿嘴一笑，眼中一流释然的光亮闪过，轻轻回道：“这样也不错。”
　　司阳有些莫名的看了他一眼，无果，于是继续低头做题了。
　　又是一周周末，司阳起床的时候就发现屋里是空的。揉着眼睛起身看了一眼，就见门后的日程表上写着“中午回来”。
　　中午回来？
　　司阳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坐了一会儿，意识不知道游离到什么地方去了。许久才迟钝地抬头又看了一眼墙上，已经10点半了。再不起床，卓向野就要回来了。
　　连忙揉揉脸跳起来，踩着拖鞋噔噔噔地往卫生间跑。早上必做的卫生工作做完以后，司阳又开始慢动作地从卧室移动到客厅。
　　客厅的餐桌上是空的，司阳又像个小螃蟹似的移动到厨房。厨房的电饭煲保温的灯亮着。司阳揭开盖子看了看，上头搁着菜，下头好像是米粥。
　　一个人没什么滋味地吃了个早餐，司阳抬头看了看钟，已经11点20了，回头又看了看门，没有要打开的意思。撇了撇嘴，司阳钻到屋里去写作业。
　　从分班以后，小四门的作业开始增多，隐隐有盖过语数外的倾向。司阳手底下熟练地算出时差，突然觉得门好像震了一下，安静地回头看了一眼，门还是紧闭着。有些失望地抬头看了看青蛙闹钟，11点40。
　　中午了……卓向野还是没有回来。
　　好吧，离12点还有20分钟，再等等。司阳低下头，强迫自己继续做题，可是不知什么时候，心头却涌起一阵阵的不安。
　　12点25分，门依然安静地合着。
　　司阳穿上衣服，冲出了家门。如果任何一个人，都可能在“中午”这两个字上拖延，可是卓向野，他说出的话从来没有没兑现过。
　　司阳冲下楼梯，脸上焦急之色无法掩饰，匆匆转过楼梯口的时候，一个猛扑撞进别人怀里。
　　刚要道歉，一股熟悉的气息却蔓延过来。
　　司阳捏着卓向野的胳膊，有丝放心有丝气愤地看着他，可是眼前这个人，在这深冬的天气，却满脸是汗，面色有些苍白的粗喘着，一双眼睛落在他身上平静而柔和。显然是狂奔回来的样子，他司阳喉咙里责怪的话又如何说得出口？
　　默契地一前一后上楼。
　　关上门，卓向野就被司阳抱住了。因为那占据心神的不安，到现在仍然隐隐地罩起一层阴影。
　　卓向野无声地回抱。
　　“去哪儿了？”司阳问。
　　“华安。”卓向野道。
　　“又去哪儿干嘛，你不是说以后不和他合作了吗？”司阳疑惑。
　　“姑父想投资一点。”卓向野平淡地回道。
　　“可是……”司阳眉间露出一抹担忧，“那个刘雄能答应吗？”
　　“他答应了。”卓向野道。
　　“什么？”司阳惊讶，忽然又警惕道，“你不会答应帮他做什么了吧？”
　　卓向野低头看了他一眼，眼眸里染上浅浅的笑意，缓慢而又坚决地摇头，“没有。”
　　“哦……”司阳点了头，放心了，“可是刘雄那样的人品……”
　　卓向野一个吻落在司阳的额头，冲司阳扬了扬手里的袋子。司阳好奇地接过来看了一眼，立刻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盒子里摆放着两台手机，线条润白而又细腻，一黑一白，交相辉映。司阳立刻问，“这是你买的？”
　　卓向野揉了揉他的头发，“你要哪一个？”
　　司阳哈哈一笑，眉眼展开，“黑色的！”
　　卓向野眼中淌过一丝意料之中的神采，把袋子塞到司阳手里，道：“你去熟悉熟悉，我去做饭。”
　　望着司阳兴冲冲地跑回卧室，卓向野眉眼间浮现一抹温柔。有些事情，司阳不知道，不是他不愿意告诉他，而是没必要。商场如战场，今天的敌人未必不是明天的朋友。以前他不懂这个道理，现在他懂了，可是司阳没必要懂。因为他正在努力地张大翅膀，努力地保护好羽翅下的这份纯白。
　　吃了早饭没多久就吃中饭，司阳摸着圆滚滚的小肚子躺在沙发上，有些发愁地看着自己好像日益长圆了的手臂，喃喃道：“不行，下一顿一定要少吃一点！坚决拒绝卓向野同学的诱惑！可是，今晚吃鸡翅哎……明天吧，明天早上一定要开始！减肥不是一天炼成的，今天晚上好好再吃一顿，明天早上就开始运动！节食！不出半个月，我一定会瘦成一道闪电！”
　　司阳碎碎念着每一个减肥人士都会自我安慰的话语。
　　可惜这么念叨的减肥人士一般永远“没有明天”，况且卓向野根本不可能让他节食。本来一米七四的男孩一百二十斤已经瘦得让卓向野着急，几乎无时不刻不揪着他的饮食下功夫，如果再瘦了，卓向野这样清冷的脾性恐怕也要抓狂了。
　　“卓向野……”司阳不知想到什么，眼睛突然亮了一下，又暗下去，“你想考哪个大学？”
　　卓向野看了看他脸上的期待，不答反问，“你呢？”
　　司阳眼睛又是一亮，然后有些忐忑地道：“上回那个学长……我想去A大看看。”
　　卓向野点头，“好。”
　　兴许是卓向野的态度太过坦然，司阳倒是越发不安，“我想上A大。可是听说A大收分很高，尤其是小四门的等级……政治也得是B以上才行。虽然我政治不行，历史也……还有英语……”
　　卓向野定定地看着越说越沮丧的司阳，眼中的光芒越来越柔和，“你可以。”
　　他的声音如此的坚定。不是安慰的“努力就能”，也不是鼓励的“好好加油”，而是“你可以。”
　　司阳，你知道吗？你可以。你有实力考上那著名的学府，A大。
　　司阳从他的双眸中读出了这样的话。
　　司阳忽然觉得幸运。人生得一知己是多么的不容易，可是得到一个真正懂你支持你的爱人却更是难上加难。可是自己比别人幸运太多，居然在自己尚且不记事的时候，就已经把这个人拴在了自己的身边。
　　司阳爬起来，反跪在沙发上，直着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卓向野，嘴角的笑容越拉越大，然后俯下身子，抱住了卓向野的颈部，把脸轻轻贴在他脸上，“卓向野，我现在觉得我真是太敏锐了，竟然三四岁就知道缠着你了。那时候我一定是觉得，嗯，跟着你长大了绝对有肉吃，所以我才总是跟在你身后的。我就是伯乐相中了千里马，慧眼识珠，慧眼如炬，有眼识得了泰山！”
　　他摇头晃脑地笑，骄傲道：“我聪明吧？”
　　卓向野搂着他，许久才叹息似的应了一声，“嗯。”说起慧眼识珠，他何尝不是一样的想法？他如今也不理解，为什么村里那么多的孩子，小时候略有洁癖的他就是不排斥司阳？可他依然庆幸，因为那个跟在他身后拽着他衣角偶尔会被陈绣华穿上小裙子眉心点红痣打扮成小姑娘的孩子，长成了如今光华夺目的模样。如果不是那时候的纵容，兴许今天的卓向野又是另一番样子了。
　　说出来很多人会不明白，可是司阳确实已经成为卓向野生命里的全部。寄托，温暖，希望，归宿……
　　午后，两个人相拥着又睡了一觉。司阳早上睡得多，首先醒了过来，望着近在咫尺的卓向野，忍不住探手摸了摸他的脸。
　　手指从额头划过……这里，偶尔会皱起来。
　　眼睛。或是平静或是温柔或是苛责地看着他。
　　鼻子。司阳笑了笑，在他鼻子上捏了一把，手指继续下滑。
　　嘴唇。总是亲吻他，教训他，还经常紧紧抿起，把满肚子的秘密瞒着他。司阳心底叹息一下，倾了身子贴住了他的嘴唇。十五年朝夕相处，卓向野每一次转移话题从来不找借口，也从不说谎骗他，如果他不愿意说，他就会生生转移话题。知道卓向野不想说的话谁也逼不出来，所以司阳总是默不作声地配合他。可是依然会觉得失落，因为卓向野过度的保护。
　　可司阳没有不满。直到现在依然会有同学跟他埋怨爸爸是多凶，每一次开完家长会是什么样的血腥场面，可他们不懂司阳心底的羡慕。太久的单身家庭，总是忙于挣钱撑起这个家的妈妈……让司阳变得容易满足。哪怕陈绣华只是偶尔空下来写封信给他，他也欣喜若狂。
　　只有对卓向野，因为这个人对自己许下了那样的承诺，所以他才无法掩饰自己的贪心，想把这个人牢牢地霸占在自己身边，永远不放开，谁也不能抢走。他不断地放任自己依赖对方，放任对方保护他照顾他，不给自己退路。他对自己说，可以的吧？可以吧？然后才把自己一点点交出去。
　　卓向野……司阳咬了咬他的下唇。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五章 蜚短流长（1）

　　桌上摊着一叠照片和一份打印纸，十班的班主任脸色难看地看着桌子前面站着的卓向野和司阳，厉声道：“你们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司阳侧头看了看卓向野，卓向野也正在看着他，眼睛微微眯着，似乎是在努力捕捉他脸上每一丝一毫的情绪。司阳极快地冲他挤了一下眼睛，嘴角挑起不易察觉的笑容。
　　卓向野一震，忽然明了。他回过头去看着十班班主任刘皓，语气平静地没有一丝起伏，“就是您看到的那样。”
　　刘皓眉头蹙起，用不可置信的声音道：“你是说这些照片是真的？！这信上写的东西也是真的？！”
　　卓向野淡然道：“照片是真的，但选的角度很不一般，这位同学很有摄影的天分。信上写的东西离奇生动，显然他在撰写故事上也很擅长。如果他将来报考传媒大学或是电影学院，会是一颗闪亮的明日之星。”
　　尽管气氛僵硬，司阳一听卓向野这么说，还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刘皓一愣，顿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卓向野是在暗示这照片和信都不可信，有些好气又有些好笑，翻了个白眼道：“扯皮吧你就！快说，你们到底什么关系？就算这照片不全是真实的，你们举止过分亲昵这没错吧？”
　　刘皓的手指关节重重地磕在其中一张照片上。
　　司阳下意识低头去看。
　　照片上卓向野揉着他的头发，神色淡淡的，但眼里的温柔却藏也藏不住。他自己侧对着镜头，眼睛下垂，唇边带着浅笑。背景是他们住的小区公园里大片清冽盛开的梨花，红白相间。光线从树梢间射过，照在两人的脸上，带起浅浅的光晕。
　　司阳不由看呆了。原来他们在一块儿的时候，竟然有着如此和谐的气场。
　　卓向野眸中闪过一丝惊艳，略抿了抿唇，直白道：“刘老师，这次事件处理完了，能把这些照片交给我吗？拍的不错。”
　　刘皓一口老血哽在了嗓子眼儿里、目瞪口呆地看着认真地请求他的卓向野。
　　一中对于早恋这种事情一向是明令禁止，一旦被揭发出来，最轻的就是警告处分。之前高三六班的一对情侣就被主任逮住，年级组长借着高考情绪的问题好说歹说才把退学降为了处分，但到底让学生们都有些心有戚戚焉。
　　可是眼前这两人，刘皓皱起眉头，不仅被举报早恋，更严重的是同性恋。纳闷的是，这两人面色平淡地就好像路人一样。他本来指着照片想让他们说真话，结果司阳看着照片就入定了，卓向野更好，直接开口要照片。
　　你说这刚刚分科分班，他正为自己接手的这个物生班学生平均成绩很高美呢，就出了这档子闲事，你说这能不让他郁闷吗？更何况这两个当事人居然一点觉悟也没有，回答问题随意自然，明明一副无辜的样子却又说不出什么证明清白的证据来，完全就在跟他虚耗时间！刘皓怒火一点点上窜。
　　“我说你们俩这什么态度啊？啊！别当我在开玩笑，这件事情的性质很严肃！要是处理不好，轻了就是处分，重了就是退学，知道吗？都已经快毕业班的学生了，有没有点分寸？！”刘皓火气上头了，盯着两人的目光就好像锯子，剌着人的皮肉。
　　卓向野看着他，突然神情变得平和，甚至嘴角微露一丝笑意，“不知刘老师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叫信你的人你不必解释，不信你的人你也不必解释。”
　　“屁！你俩要都在这事儿上一声不吭，那就撂下了！校领导可没听说过这句话，只知道默认！心虚！影响校风！宁杀一千不放一个！”刘皓语气很冲，落地惊雷。
　　卓向野不去看司阳。尽管司阳在他看来已经表现地足够平静，可是他依然看得出他眼底下那一抹惊惶。深藏心底的秘密被生生撕扯出来，放在太阳底下供人议论谈笑，背着被人指指戳戳的压力，还带着可能会被开除的担忧，司阳一贯单纯的乐观开朗经受不住这样强力的冲击。如果不立刻解决掉这件事，那司阳的神经很可能会崩溃掉。
　　可是对于一个十七岁的少年来说，司阳真的已经做得够好了。卓向野不去看，只是怕下一秒他就会不由自主地伸手，把那个人紧紧抱进怀里，收起来，藏起来，遮着，掩着，不让任何人去窥伺他，伤害他！
　　“刘老师，”卓向野调整了一下呼吸，强压下心头的冲动，目光如炬，语气笃定却也诚恳，“您是相信我们的，对吧？”
　　“妈的老子怎么摊上你们两个小崽子！”刘皓被他那道锐利的目光看得一顿，半晌喃喃了一句粗口，又道，“我相不相信你们有什么用？最重要的是校领导得相信！这件事儿可不止捅到了我这里，懂吗？！”
　　卓向野微笑，“刘老师，您应该也听说过一句话就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和司阳的成绩您都看过吧？如果我没有猜测的话，我们很可能都进入了学校的保送评估系统，对吗？”
　　“你怎么会知……”刘皓一惊，下意识脱口而出，看到卓向野的眼睛里随着他的话划过一丝意料之中的光芒，他生生压下后面的字眼，眯着眼睛看着这个始终冷静自然的男生。
　　学校建立的保送评估系统，除了有限的人知道以外，其余的人听都没听说过。这个系统主要是把高一到高二上学期值得关注的学生统筹起来，分析各自的学习状况，包括成绩趋势，应考状态，性格特点等等。之所以做出这样的评估系统，是为了把可能在高考中考出高分的学生剔除出来，保留尖子生中的第二集团，以作为保送首选。其实一般的学校都设有这样的制度来保证优质升学率，只是名列省重点的一中行事更隐秘一些，少有人知。
　　“恰好进过几次学校的档案库。”卓向野说的脸不红心不跳。
　　刘皓大惊失色，“你进过学校的档案库？！你的技术这么牛？！”
　　司阳也是惊讶，不过更让他足以平静下来的是，刘皓已经被卓向野带跑了话题，却兀自不知。这不免让他想到平时，卓向野偶尔也会这么避重就轻。
　　不过对于刘皓来说，何为重，何为轻就不一定了。
　　“你居然就这么淡定地把这件事告诉我了？！也不怕我跟领导反映？”刘皓无语，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赞叹了。一个普通的高中学生，竟然能攻破学校的网关，这份天赋才学首先打动了他。其次他淡然无畏，也让他暗暗赞叹。想当初他高中的时候，可只知道学习考试玩玩暗恋，哪有这等尿性？
　　“你相信我们，我们自然也相信你。”卓向野淡定回答。他面色甚至半点慌张无措也没有，就好像刚刚说的话只是吃饭上厕所这种小事一样。
　　刘皓掩饰不住心里头的喜欢。
　　说实话，他刘皓在这一中里确实有不少分量，但一中还不是他野心的归宿。他想要进教研室，教育局……可惜关系不够硬。更兼这两年写论文评职称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越来越盛行，他原先霸气果断的性子被磨平了不少。能力到了，却没有希望更进一步，这种事情总是让人焦躁的。而内心的焦躁让他对于学生的要求也越来越高，可也因此越发失望。
　　有意思的学生太少了！有潜质的学生太少了！
　　可是今天他却看到了！但这丫竟然不是他们班的！
　　混蛋！
　　他思索了一会儿，道：“这事儿我会查一查，你们先回去吧。”大手一挥，撵人出去。
　　坐了一会儿，他翻开了高二十班十一班的学档记录。
　　随着照片和信被投递到老师主任那里，年级里也开始风传出了一对同性恋。这枯燥乏味的学习生活，就连异性恋都能让人津津乐道，乐此不疲，更别说同性恋！那可真是一块巨石砸进了湖面了，溅起弥天大波！
　　可惜了，这传闻里的主角却不为人知。
　　作为原九班班长，司阳的好朋友，陶曜被叫到了十班班主任的办公室。因为这刘皓是年级组长，所以有着自己独立的办公区域。
　　听到这位老师问到你觉得司阳和卓向野的关系怎么样的时候，他的眼角不由自主地一跳，心跳开始加速。眼前晃动着司阳那张笑脸，他几乎用所有的力气把心头的那种恐慌和担忧压下去，努力平静道：“刘老师，我很羡慕司阳有这么照顾他的哥哥。”
　　这样一句话脱口而出后，卓向野和司阳说话的场景闪过他的脑海。那种奇异的温馨和谐的画面，像是迎面而来一阵凉风，把陶曜满心的紧张吹散了。
　　接下来的话他便说的无比坦然，“刘老师，您可能不知道，司阳和卓向野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如果和一个人朝夕相处十五年，难道亲密一点有什么值得疑问的吗？
　　“况且这两个人一直非常优秀，卓向野的成绩有目共睹不用我来说，就是司阳，您如果翻过他的学档，就会发现他所有的理科成绩，数学、物理、化学、地理，没有一门不名列前茅。我曾经看过他做题，很多需要大量计算的地方，他根本不用多想，就能写出答案。
　　“太过优秀的人总是会挡住平庸的人的道路。”陶曜推了推眼镜，意味深长地一笑，“您懂的。”
　　刘皓忍住心里的诧异。这一个两个的都是什么人啊，现在的学生都这么了不起了吗？在老师面前这么淡然处之，条分缕析一丝不乱，这将来还得了？
　　“你的意思是？”刘皓故作不知陶曜的深意。
　　陶曜收了笑，认真道：“与其在他们俩身上下功夫，无必要地影响他们的学习，不如先查查这个举报者。老师，您说呢？”
　　刘皓眯了眯眼睛，嘴角不由露出笑意。当了这么多年老师，就今天还有些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六章 蜚短流长（2）

　　“你们俩竟然还敢在学校里出现？恶心！变态同性恋！”黑色卫衣的男生脸上满脸的嫌恶，冲着地上吐了口唾沫，瞪着卓向野和司阳，一脸看到什么脏东西的样子，“赶紧滚出一中！”
　　“郝旭，你说什么呢？”旁边的蓝色外套的男生赶紧走过来拉了拉黑色卫衣的男生，目光在卓向野和司阳身上扫了一圈，惊疑不定。
　　“我说他们俩是同性恋！我还见过他们俩在西园里亲嘴的照片，靠，妈的，恶心死我了！”郝旭又啐了一口，然后拉着蓝色外套的男生往后退了退，道，“小心点，别靠那么近，万一有病传染了怎么办？！”
　　“郝旭，你说真的？年级里传的那一对就是他们？”蓝外套的男生见他这么笃定，倒也挑着一边嘴角嬉笑着低声问。他余光瞅着卓向野和司阳，脸上露出几分惊讶和幸灾乐祸的神情。
　　“可不是。这两人藏得可够深的！真他妈的恶毒！什么时候被他们占了便宜都不知道！妈的，我还想抱美女们，被他们碰了可不得了！”郝旭眯着眼睛，恶毒地嘲讽，“这种不正常的人，都应该去死！”
　　“那个，我对你们绝对没歧视哈，”蓝色卫衣的男生摆手笑道，随即露出满脸的好奇，“我就想问，两个男人怎么……咳……嗯……怎么那什么啊？比和女人一起要爽吗？”
　　“嘭——”
　　一声惊骇头皮的撞击声，郝旭回过神了，只见蓝色卫衣的男生已经抱着肚子摔在了一边，大声地嚎着，脸都疼地狰狞了。
　　郝旭瞪了眼睛望着面色冰冷的卓向野，又是愤怒又是害怕，看看周围的环境又鼓起勇气，大声吼道：“你们竟敢在学校里打人？！一对变态，被人揭了伤疤就恼羞成怒了是不是？！你们有本事再打啊，只要你们敢动我一根头发，我保证你们在这一中待不下去！”
　　卓向野猛地又是利落而又狠辣地一脚踹过去，两个得意洋洋的男生瞬间成了一对落水狗，抱着肚子蜷在地上像杀猪一样干嚎着。
　　“司阳！卓向野！”陶曜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赶紧拉开卓向野，道，“别打架，不能打架！”
　　“是你？”卓向野眼神如锋利的刀刃一般，毫不留情地刺向显出几分恐惧之色的郝旭，声音冰冷，整个人就像煞神一样居高临下地看着郝旭，“不自量力。”
　　围观看热闹的人群里自然有认识卓向野的，也有和卓向野同班的，此刻都愣住了。虽然平时卓向野就不苟于颜色，很少开口说话，即使交流也保持着距离，但何曾这般冷酷，从眼角流露出来的锐利的杀气简直毫不掩饰，让人不由心悸。
　　“郝旭，学校一直在查那个整出这件事的人，没想到你竟然迫不及待地自己跳了出来，你以为你的表舅是个总务处的主任，就能纵容你在一中横行霸道，污蔑同学？
　　“我记得你们班的全国生物竞赛的推荐名额报上去了，那里面应该没有你的名字吧？所以你就这样报复司阳？真是可悲！”陶曜一反平常温和谦逊的模样，站住来肃着脸义正言辞道。
　　听陶曜言语里的意思，大家自然也就想起了结束不久的名额推荐。大家都知道，总务处的李明强主任是郝旭的表舅，也早就对他平时那副仗势欺人的模样一清二楚。看来这个郝旭是因为自己没有被推荐上去，怀恨在心，所以才污蔑司阳和卓向野喽。
　　这么一想，围观的学生脸上都露出鄙夷之色。原来还以为真的是同性恋事件，没想到是嫉妒心弄出来的恶性泼污水事件。看郝旭那副跳梁小丑的模样，既难堪又卑劣，可真叫人瞧不起。
　　郝旭刚要嘶吼一句，“就算我嫉妒，可那些照片是真的！”
　　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到一个女生霸气地站了出来，瞪着他大声道：“有些人自私自利，还要给我们一中抹黑，哪里像是我们一中的学生，居然还让别人走，你配吗？什么‘动我一根头发，就在一中待不下去’，这可真是标准的富二代的姿态啊。可是，我看你也没有穿着阿玛尼，开着玛莎拉蒂啊？你摆的什么谱，耍的什么威风啊？惺惺作态！”
　　郝旭被气得浑身颤抖，差点一口气喷出来。现在一中的学生都瞎了吗？真相摆在他们面前了，居然还不相信，还来质疑他？！
　　“你们干什么呢？！”一个清朗的男声忽然传了进来，众人下意识让了一条道，就见一个帅气的男生阴沉着脸走了进来，“这可是学校，你们聚众干什么？郝旭，张老师在办公室等你呢，让你快过去！”
　　“可是……”郝旭哪里愿意，最好拖在这里，人越多越好，招来教导主任，自己最多吃个训，卓向野和司阳非得背个处分不可。这时候走了，那就不好再挑日子追究今天挨打这事儿了。
　　“快去！”男生冷声道。
　　“是。”郝旭悻悻点头，瞪了卓向野和司阳一眼后不甘心地离开。他表舅早跟他打过预防针了，唐毅是学校的学生会长，后头是长期给一中资金的唐氏企业，校领导都客气相待，可不是他能随便使小性子得罪的人。
　　“没事吧？”唐毅朝卓向野看了过来，阴沉的脸色散去，嘴角带了一丝微笑，给人的感觉宛如清风拂面。
　　“嗯。”卓向野点了点头。
　　唐毅招呼着原本围起来的人群散开，才松了一口气。
　　“哎哟，唐会长，你又抢我风头！”那刚才大声出言驳斥的女生满脸的不乐意，冲郝旭离开的方向伸着脚踹了两下，愤愤道。
　　“行了，现在哪是出风头的时候，让人散开才是要紧的，万一校长或者那个主任看到这里围着一群人打架呢，那才麻烦了。”唐毅有些无奈地看着那个女生，见她还是有些不甘心地模样，心下摇了摇头，冲卓向野道，“那行，我先回去了，跟老师先打个招呼。没事，今天这事儿大家都看着呢，郝旭他们先招惹你们的，你反击顶多被训一顿。”
　　卓向野点头，冷清道：“谢谢。”
　　唐毅笑道，“跟我还说什么谢啊，上回那个报告我还没谢谢你呢。那行，你们回家吧，我上老师那去，省得郝旭这小子恶人先告状。”转身挥挥手，离开了。
　　那女生立刻凑近一直没说话的司阳，笑得盛放的花儿一样，“阳大人，您好。我是向阳后援会的会长，您可以叫我小印。第一次见到您，我非常荣幸，也非常激动，我可以和您握个手吗？”
　　望着女生搓着衣服，满脸略不正常的猥琐之色，司阳一直维持的温和笑意破功了，下意识疑惑地看了一眼卓向野，就见卓向野目光温柔地看着他，比之平时更添了一分恬静的安抚，心下稍定，看向女生道，“小印你好，见到你我也很高兴。”
　　司阳伸出手去，那女生连忙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心，一脸受宠若惊地伸出手去，只是捏着司阳的指尖，就露出了一副神魂颠倒的神情，随即瞅了一眼卓向野，触电式地把手收了回去，“阳大人，我们向阳后援会从您和向野大人入校两个月后建立，到现在已经快一年半了。怕妨碍您和向野大人的生活，我们没有公开，实际上我们一直在守护在你们。”
　　司阳有些惊奇。听这个小印的意思，似乎学校里早就有人发现他和卓向野的关系了，可都私底下偷偷支持着呢。这算是什么，猎奇吗？
　　“大人，您不用担心，我们以腐女神圣的名义宣布，绝对不会将您和向野大人的关系透露出去。并且，我以会长的名誉担保，绝对没有任何人可以把你们二位驱逐出一中。只有你们在一中，我们向阳后援会才有存在的意义！”女生脸侧向作红军前进英勇无畏的模样，一脸正经可又不知不觉流露出犯二的气质，逗笑了司阳。
　　望着司阳笑了，女生立刻眼冒星星，“羊大人，我一直想问，您的皮肤为什么这么好，用了什么护肤品吗？”
　　司阳也不知道自己对这个打着“向阳后援会”名义的“腐女”群体是什么感想，有些惊奇，更多的是庆幸和感激，在很可能成为众矢之的的情况下，任何来自他人的善意都给他坚持下去的力量。不由也产生了和女生闲聊几句的念头，当下调侃道：“我也想问问，到底怎么样保护皮肤，夏天才不会晒伤，冬天才不会冻裂呢？”
　　女生一听，想了一下，立刻道：“我们一般都是用牛奶黄瓜敷面……”
　　谈到这个话题，卓向野也不由伸了耳朵仔细地听。最后两个男生都黑线了，原来女生的脸上可以花那么多功夫啊……怪不得上了高中以后，大部分女生的成绩就开始输给男生，原来是把时间都拿去打理自己那张脸了！
　　聊了许久，女生心满意足地走了。卓向野和司阳也一起回家。
　　昏黄的路灯下，卓向野余光望着司阳。见他眯着眼睛，扬着嘴角不知在笑些什么，整张脸显得既平和又明朗，一直浮动不已的心情忽然平静了下来。
　　他从来不担心那些外人的指责、辱骂、质疑，他只是担心这个人，他藏在心窝里还嫌不够隐秘的人忽然顶不住了，脸色冷漠地对他说一句，“卓向野，我们分手吧。”
　　那样，他的世界就会整个崩塌。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七章 蜚短流长（3）

　　“都准备好了，过来看戏吧。”卓向野站在路边的电话亭里，握着听筒。听到那边传来一声简洁又略带笑意的声音，就放下了听筒。
　　戴上帽子，卓向野沿着霓虹闪烁的街道，慢慢的走远了。
　　郝旭很郁闷，不仅在众人面前丢光了面子，还被张老师给训了一顿。原本张老师还觉得这事儿有些蹊跷，结果唐毅巧舌如簧地这么一辩白，居然让郝旭自己都觉得自己简直无药可救了。
　　可郝旭心里清楚，他卓向野和司阳就是不正常。
　　那些照片他确实找人处理过，但没处理之前也能让人瞅出猫腻来。卓向野和司阳就是死基佬，死变态，他还亲眼看见他们俩缩在学校的花园里亲嘴。虽然学校里人都走光了，可是他因为要等在总务处加班的表舅，那时候还在学校闲逛！
　　郝旭眼中露出一抹怨恨，怪只怪你们被我抓到了把柄。
　　幸好表舅虽然骂了自己半天，但最后还是答应早晚会帮他收拾这俩小子，让他的心情多少舒坦了一些。
　　在摩托车上左右摇晃着，随着一声Game over，大屏幕上的机车手又输了，郝旭狠狠砸了一下车把手。
　　旁边另一辆骑车摩托的男生也穿着一中的校服，只是郝旭很是陌生，似乎没见过他。男生脸带嘲讽地看过来，似乎正要对着郝旭说话，忽然眼珠子不动了，脸上露出痴迷的神情。
　　郝旭正想着他敢笑话自己就揍得他亲妈都不认识，结果他就定住了，不由得奇怪，下意识就朝着他视线的方向看了过去。
　　随即郝旭脸上也露出惊艳的表情。
　　黑色披肩长发，浅青色的卫衣下包裹在一条黑色打底裤下的两条纤细笔直的长腿，一臂合抱的腰身，挺翘的臀部。侧过来的半边脸白净细腻，眉毛细长，嘴唇粉嫩湿润，精致美好地就像是一幅画。
　　这年头清纯的女孩真的不多了，像眼前这样既清纯又漂亮的女孩就更少了。见女孩微微低头时，脸侧的碎发从耳后滑下来，郝旭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兄弟，你认识啊。”郝旭回头瞧了男生一眼。
　　“你不知道啊？”男生回过神来，鄙视地看他一眼，道，“她叫穆雪，楚宵的女人。你不知道穆雪，不会连楚宵都不知道吧，咱这片儿的老大，顶天了。”
　　郝旭有些愣神，他混迹游戏厅网吧这么久，居然没听说过楚宵的名字。但他并不能肯定楚宵不是管这片儿的老大，因为他基本上还算是一个比较乖的学生，除了经常出来玩以外，极少惹事，也极少管闲事。
　　正想着，那边女生像是感应到他的视线似的，忽然转过头来，对上了他的目光。一双柔美清亮的眸子，在微微一怔之后，朝他露出了一丝浅浅的笑意。
　　郝旭不由得也笑了起来，心头却在愤愤地大喊：妈的，这种极品女生居然摊给了小流氓，真他妈的老天不开眼！！
　　郝旭心头窝着几分火气和不甘，又玩了几局，结果都输了。
　　瞧着对面那男生半是挑衅半是得意的神情，郝旭冷哼了一声，转身离开了游戏厅。肚子有些饿了，郝旭打算找个路边摊解决一下温饱问题。
　　远远地就看见不远处有个烤羊肉串的，正打算走过去，不经意扫了一眼，竟然看到了刚刚在游戏厅里看到的清纯美人，穆雪。
　　心里有些激动，郝旭停在原地，远远地打量着美人儿。
　　穆雪那边光线有些暗，但是他还是能看见穆雪站在一个路灯下头，低着头看着手机。手机的光有些朦胧，映着穆雪的脸部线条精致美好。
　　郝旭迟迟地看着，觉得自己恍惚遇到了自己的梦中情人，自己的真爱。
　　直到有几条黑色的影子接近了他的女神，郝旭才晃过神来。一开始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可后来他看到了忽明忽暗的荧光，那一看就是香烟头的光。
　　他们走到穆雪的身后，其中一个人探出手去摸穆雪的臀部。
　　郝旭觉得耳边瞬间响起了惊雷声！
　　他们竟然敢轻薄他的女神！
　　还用那只肮脏的爪子！
　　郝旭瞪大了眼睛，握着拳头，满眼的不可置信。他的额头在冒汗，心跳飞快。对比对方的身高和人数，他尽力压制着自己冲出去的念头，然后死死盯着那边的情况，脑子里念头转得飞快！
　　那边烤肉摊子坐着两个人！
　　郝旭连忙朝那边呼喊，“喂，你们！那边有流氓，快来帮忙啊！”
　　那边两个人却似根本没听见似的，仍旧在吃着烤串。
　　郝旭又喊了几声，那两个人却像死人一样，头也不抬一下。
　　趁着暗黄的灯光，郝旭有些发憷，因为他从刚才到现在，都没有看到烤羊肉串的老板。难道老板也在吃？一对聋子？郝旭不由退了几步，这不是大晚上见鬼了吧？！
　　“啊啊啊——救命啊！非礼啊！”穆雪尖叫了出来，然后在男人的包围群里左右冲撞着想要逃脱，“你们放开我——放开——你们要干什么？！”
　　“干什么？”一个男人嘿嘿笑了出来，猥琐地挑着穆雪的下巴，凑上前去，“哥哥们当然是想疼爱疼爱你喽。”
　　“哈哈哈哈……”其余的几个男人都笑了起来，不怀好意地看着穆雪。
　　一股热气就窜上了头。
　　“啊——救命——放开——”穆雪拼命地挣扎着，被男人们死死困在中间。她头发散乱，眼眶泛红，早没了原先的淡然温柔，可那副样子却更添了一分我见犹怜，叫人心疼不已。她手脚乱蹬，目光到处扫视着，突然看到了这边的郝旭，眼神一怔，蓦地大声叫了出来，手臂朝郝旭伸出——
　　“救我！救我！求你！”
　　像是被超人附身了一般，穆雪看见救星般的眼神给郝旭打了一针鸡血，让他蓦然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那几个高大的男人都像是蚂蚁一般，动动脚就能碾死，在他没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大步冲了出去。
　　“放开她！”郝旭义正言辞，眼神炯炯道。
　　“哦？”男人笑了，挑着一侧的嘴角，眼神里露出几分嗜血，“这又是哪来的小瘪三，竟然想和老子抢人？”
　　“哈哈，他怕是嫌自己命太长，跑出来送死的吧？”另一个男人大笑道。
　　“哼，既然有人送上门来，哥正好手痒。兄弟们，弄他！”男人冷哼道。
　　面对几个男人冰冷的目光，郝旭刚刚的一身热迅速退了下去，他不由得后退了一步，有些恐惧地看着几个围上来的男人，两股战战，摆出一个弱弱的武打姿势，身体晃动着。
　　“别——别打他——”穆雪突然哭喊了出来，朝着郝旭道，“你快逃——”
　　“不……不行！”郝旭被她通红的眼睛刺激了一下，又鼓起了为数不多的勇气，狠狠地盯着这几个高大的男人。
　　下一秒，几个男人就围了上来，拳头、脚重重地落在了郝旭的身上。郝旭被一个拳头砸中，抱着肚子蹲了下去。
　　接下来便是一场几乎单方面的殴打。
　　“不要，你们会打死他的——”穆雪的泪水滚滚淌了下来。
　　她越是求饶，男人们拳脚越重。郝旭只觉得胸口闷痛，嘴角不由得流出了一道血痕。
　　“快，在这里，在这里——”一阵纷乱的脚步声逐渐靠近。
　　男人眼中一抹警惕的光芒闪过，下意识地看向了穆雪。
　　穆雪一愣，哭腔戛然而止，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镜子，用湿巾擦了擦眼睛，在奄奄一息的郝旭身边蹲下，眯着眼睛笑了起来，“呵，下次可认清楚了，我可不是什么清纯美少女。”
　　“玩够了吗，蝎女。再不走条子就要来了，麻烦！”男人有些焦躁。
　　“走！”穆雪冷森森地回了一句，完全没了刚才的柔弱单纯模样。
　　郝旭瞪大了眼睛，指着穆雪离去的背影，呼吸越来越急促，终于眼睛一闭，身体朝后一仰，晕了过去。
　　穆雪和几个男人一走，李明强就带着几个警察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一见郝旭那副鼻青脸肿，嘴角带血的模样，李明强就苦嚎了出来，“小旭儿，你怎么弄成这副样子了……”
　　几个警察慌忙把人送往医院急救。
　　路边的羊肉串摊子上，唐毅笑着把手里烤好的羊肉递给卓向野。
　　卓向野摇了摇头。
　　唐毅也不再推，把羊肉搁在一边，又开始兴致勃勃地烤别的蔬菜，一边头也不抬地道，“你行啊，向野。这周围的情况你摸得挺熟的啊，你怎么知道这个穆雪是个顶着天使面孔的魔鬼的？”
　　“见过。”卓向野干脆利落道。
　　“哦。你就让我叫个小子在游戏厅逗逗郝旭，我还以为你是想借着郝旭打人，趁机把他揍一顿呢，没想到这借刀杀人还借的挺远。”唐毅笑，“枉我还找了个打架很厉害的家伙，还让他披了一身一中的皮打掩护。没想到你根本没让他发挥多大作用嘛，只不过在穆雪来的时候，引诱他看了穆雪一眼。”
　　“不过这样效果更好。反正我听说楚宵这帮家伙每一个好东西，这穆雪也简直就是个变态，都被警察抓起来才好呢。”唐毅道，“幸好没带小印出来，要不然你这计划一开始就失败了一半。”
　　卓向野抬头看他，有些疑惑。
　　唐毅抿抿嘴笑了，“她一来，不等你的戏开场，她自己就得先上去搅和搅和。”
　　“嗯。”卓向野点头。
　　“嗯……”唐毅难得的脸红了一下，吞吞吐吐道，“你干嘛那么看着我，我告诉你呗……我是跟她在一块儿了……所以，你和司阳的事儿我也早就知道……不过，我本来也觉得你俩关系太好了一点……哎，我可没说那样不对啊……就是，就是第一次见嘛……”
　　“还看啊！”唐毅恼羞成怒，“我道歉还不行吗？你都不知道，小印整天地在我耳边念叨，攻啊受的，我都快疯了！”
　　卓向野转头朝远处看去，留给唐毅一个后脑勺，嘴角却露出了一抹浅淡的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八章 蜚短流长（4）

　　门一开，司阳就从床上跳了起来。
　　听着脚步声朝房门这边越来越近，他又猛地躺下去，拉着被子盖住了头，耳朵仔细地分辨着那个脚步声。
　　卧室的房门被推开，关上。
　　悉悉索索地脱衣服声，然后床边一凹，一股子深夜的寒气侵袭过来。
　　司阳猛地掀开了被子，卓向野却是不紧不慢地换了睡衣，把身上搓的暖和了一些，才回过头看着瞪着他的司阳。
　　“怎么了？”卓向野钻进了被子里，不甚在意地问道。
　　“你！你说，你深更半夜的去哪儿了？”司阳怒视着他，口气质问。
　　“出去了。”卓向野道。
　　“出去了？！大半夜的你出去了？！去哪儿了？！做了什么？！”浑然没意识到自己的口气就像是抓着半夜才回的丈夫的小媳妇儿，司阳坐了起来，扯着卓向野的衣领，一副不说实话咬死你的模样。
　　卓向野认真地看了看司阳的眼睛，叹息了一声，伸手把人搂进了怀里。
　　司阳死命挣扎，拳头落在卓向野肩膀上，一下一下，却被卓向野死死扣住，不能挣脱。
　　“阳阳——”卓向野凑在司阳的耳边，声音沙哑地低喃了一声。
　　司阳一怔，看着卓向野满脸的疲惫，拳头再也落不下去，伏在卓向野的肩头，声音里带了不自觉的颤抖，“卓向野，你去哪儿了啊……我做噩梦，梦到爸爸被车子撞了，他看着我……一睁开眼睛，你不在……我好怕……有一天，妈妈不在了，你也不在了……只剩下我，剩我一个人……”
　　卓向野一震，搂着司阳的手更紧了，几乎想把司阳揉碎了，融进他自己的血肉里。这样，他们就永远不用担心有朝一日会分开了。
　　“别怕，阳阳。”卓向野在司阳耳边低低地念着，轻轻地吻啄着司阳的耳垂，耳廓，暖热的呼吸喷洒在司阳的耳根后头，让司阳一阵阵地颤栗。
　　“卓向野……”司阳把脸贴在了卓向野的脸上，湿润的侧脸在卓向野的脸上也染了湿意。一道道热热的泪水从司阳的眼眸里淌出来，滚过两人亲密贴合的脸，顺着卓向野的下巴，滚落到他的衣襟里去。
　　司阳抬起头，手指描摹着卓向野冷峻的眉眼，低声问道，“卓向野，你……是不是因为今天的事……才睡不着？所以，才出去的？你怕我会被他们吓到，然后离开你……是不是？”
　　卓向野没有说话，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眼。
　　“我不会，卓向野，”司阳眼睛里含着泪，嘴角却扬起一个柔和的弧度，声音如同蛊惑般的，一声接着一声，“不会的，卓向野。你还记得吗？十二岁那年的夏天，我跑到你家去玩。你睡着了，我趴在你床头看你。你安安静静地闭着眼睛，阳光透过窗帘洒进来，你可好看了，就像是睡美人，我那时候就想啊，如果一定要有个王子吻你你才会醒，那我就一定要当这个王子。然后啊，我就在你的嘴唇上亲了一口……”
　　司阳笑了，“我不是跟你说我的初吻早就没了吗？那个就是我的初吻。卓向野，我的所有的第一次，都是你的。你知道吗？”
　　“我知道，”许久后卓向野才出声，眼睛却是灼灼地发亮，嘴角也带了丝笑意，“我那时候醒着。”
　　“什么？！”司阳大惊失色，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他，“那你后来还敢装不知道？！你耍我啊你！”
　　卓向野温柔地看着司阳在他怀里乱踢乱蹬，手上微微使力，就捧住了司阳的头，四目相对，司阳哼了一声，总算是老实了下来，“好吧……反正我也没有吃亏，你那个应该也是初吻吧……”
　　卓向野却是摇摇头。
　　“什么？”司阳又要炸毛。
　　“听我说，”卓向野摸了摸他的耳朵，笑得狡黠，“我的初吻早在六岁的时候就给你了，我的阳阳。”
　　“啊？！你竟然趁我还小，偷偷吃我豆腐？！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卓向野，你快给我交代！！”司阳揪着卓向野的耳朵，脸憋得通红。
　　“嘘——”卓向野道，“半夜呢，你想把邻居都叫起来？”
　　“真好，”卓向野吻了吻司阳的鼻尖，把人抱到自己的身上，低声道，“阳阳，真好。”
　　“什么真好？”司阳蜷在他怀里，心跳慢慢地合在一起。
　　“谢谢你。”卓向野轻声道。
　　司阳瞧他一眼，脸色绯红，“说什么谢谢，我们可是……恋人。这不是应该的么？你这么好，又会做饭，又会照顾人，又会赚钱，学习也好，还长得这么帅……为什么你这么喜欢我啊？”
　　卓向野收了笑容，认真道，“阳阳，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我自私，也……冷酷。”
　　司阳有些奇怪地看着他蓦然沉下来的脸色，在他脸上重重亲了一口，哼哼道，“好啦，不管你是什么样的人，反正我觉得好就行。现在我都是你的人了，想退货也不行啦。以后要继续好好对我，哦，不，要比以前对我更好，听见了没有？”
　　“嗯。”卓向野毫不犹豫，“对你更好，对你最好。”
　　司阳埋在他颈窝里吭哧哼哧地笑，脸都红透了。
　　“阳阳……”卓向野低低唤了一声，一翻身把司阳压在了身下。
　　“喂！”司阳怒视，“你要干什么？”
　　“傻瓜，”卓向野吻在了他的颈窝处，“你说呢？”
　　“不可以！”
　　“驳回。”
　　“上诉！”
　　“驳回！”
　　腰肢酸软，头晕。
　　司阳咬着被子愤怒地看着吃饱喝足的卓向野，“你……混蛋！”
　　卓向野俯下身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吃瘦肉粥吗？”
　　司阳撅了撅嘴，半晌才低声道，“……吃。”
　　“乖。”卓向野又在他嘴唇上亲了一口。
　　“禽兽！”瞅着卓向野的身影已经转进了厨房，司阳才揉着腰狠狠地骂道。
　　卓向野给司阳做了瘦肉粥，又给“残废”的某人一口一口地喂了，收拾了锅碗，才重新窝进被子里。
　　司阳看着一边的闹钟直打哈欠，“都五点了……”
　　“睡吧。”卓向野关了灯，把他搂进怀里。
　　司阳扒着他的衣襟，往他胸口缩了缩，又嘟囔了两句，呼吸就渐渐平稳了下来。
　　卓向野却毫无睡意，睁着眼睛，一直到天明。
　　上午十一点半。
　　“阳阳，起床。”卓向野把司阳抱了起来，“再不起就要吃晚饭了。”
　　看着困倦的司阳，卓向野有些心疼也有些愧疚，他昨天实在不应该折腾那么久的。
　　“饭烧好了。”卓向野扒了扒司阳的头发，把被子拨到一边，慢慢地把司阳抱到床边。
　　“嗯？烧的……什么？”司阳迷迷糊糊地问。
　　“蜜汁鸡翅，茶树菇老鸭，蒸蛋。”卓向野道。
　　“嗯？鸡翅？鸡翅！”司阳的眼睛猛地睁开，意识陡然清醒，两眼放光地看着卓向野。
　　卓向野不由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摸了摸他的头，“醒了？那去洗漱吧，我去准备碗筷。”
　　司阳望着他站起身来，走出去，半晌才回过神来，暗暗道，“奇怪，这混蛋怎么好像越来越爱笑了？！还每次都笑得那么诱惑……啊啊啊啊！”
　　门嘭地一声响，司阳冲进了卫生间里。
　　“怎么样？”卓向野看着对面埋头苦吃的司阳，问道。
　　“嗯嗯！”司阳也不说话，使劲点了点头，然后伸出大拇指朝卓向野比了比。
　　卓向野整张脸就柔和下来，嘴角慢慢勾起。
　　“真是够了！又笑了又笑了！”司阳愤愤地咬了咬嘴里的鸡骨头。
　　吃完饭，两个人就开始写作业。
　　司阳一边写，一边偷眼看着卓向野。看一会儿就咬咬牙低下头去，过一会儿又抬起头来看，直到对上卓向野的眼睛。
　　“哼！”司阳冷哼了一声。
　　“怎么了？”卓向野心里好笑，表面却是冷冷淡淡的。
　　“你自己知道！”司阳喝道。
　　“知道什么？”卓向野依旧冷清道。
　　“你个混蛋！”司阳猛地朝卓向野身上扑了过去，整个人像是无尾熊似的挂在了卓向野身上，手牢牢捂在卓向野嘴巴上，狠狠道，“不许笑，不许笑！不许勾引我！”
　　可捂住了嘴，卓向野的眼睛里的笑意却更浓了，衬得那一双如墨般漆黑的眼睛亮的耀眼。而且那双瞳仁里，他自己强装凶狠的脸也一览无遗。
　　“混蛋！”司阳又骂了一声。
　　“我没有啊。”卓向野忍不住笑着辩白。
　　“哇卡！你竟然还会装无辜！卓向野，你今天真是打破了我对你所有的印象哎！”司阳简直惊掉了下巴，抱着自己的脑袋在地板上到处乱蹦，一副不能接受的模样。
　　卓向野笑，招手道，“过来。”
　　司阳摇头，“我不要！你一定不是卓向野！”
　　卓向野道，“你印象中的我是什么样子的？”
　　司阳立刻一脸的严肃，眸光冰冷，嘴里吐出两个字，“高！冷！”
　　“我有吗？”卓向野又笑了。
　　“哇哇哇哇——”司阳上蹿下跳，“你怎么又笑了又笑了又笑了？！你敢说你没有吗？！”
　　“过来。”卓向野脸色蓦地一沉，余光扫了一眼司阳。
　　司阳一僵，慢慢地拖着步子靠了过去。
　　卓向野伸手一捞，就把司阳抱住了。摸着司阳清秀的眉眼，卓向野方才掩盖下去的笑意又浮现出来，“我是高兴。”
　　司阳愣了，半晌摸着他的嘴角，道，“你……这么高兴？因为我说了那些话？”
　　“嗯。”卓向野柔和了脸庞。
　　司阳忽然搂着卓向野的脖子，就靠近了他怀里。
　　“怎么？”卓向野问。
　　“没什么，我就是在想……你这么容易满足，以前……以前的话，一定都很不安吧？因为，因为我一直没有给你一个承诺。”司阳说着，稍稍退出了卓向野的怀里，头碰着卓向野的头，眼睛对视着，郑重道，“卓向野，我要跟你在一起，一直在一起。因为，我爱你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九章 岁月如歌（1）

　　天逐渐热了起来，过了四月份的小高考，高二基本上进入了全面的复习阶段。
　　郝旭养了一阵子伤，回到学校来安分了许多。他英雄救美结果却是被美人耍了的事儿在学校里传开了，一时代替了同性恋事件成为了校内的热门话题。这也是他平时行事太过高调的结果，所以他这时候也只能灰溜溜的缩着，到哪儿都默默地站在人后头，不敢出声。
　　司阳虽然复习地很用功，但小高考的政治、历史这两门课他依然非常悲愤地领了个B回来，不过总比得个C和D好，虽然得C和D的人在一中极为稀少。
　　不过相应的，他的化学和地理，就十分顺利地拿到了A+，不过这相比较卓向野的3个A+一个A，到底还是差着远了。
　　幸好司阳比较容易满足，倒也没有多往心里去，等成绩公布出来，他就欢欢喜喜地拉着卓向野去吃了一顿大餐，说是庆祝高考的一半已经完成了。
　　卓向野早就查过A大往年的录取要求，两个B两个A+已经达到要求，所以他也略略放了心，随司阳折腾去了。
　　随着时间日益紧迫，学校又一次加压，学生的作业也开始减量。不过这个量是重量，而不是质量，意思是从原来的厚重的参考书练习册变成了薄薄的试卷、报纸，又或者是大量的背诵、默写，真不知这个减量是不是真的和上头颁布下的政策里的“减量”是一个意思。
　　“卓向野，你们又拖课了吗？”司阳一个人守在教室里，望着天渐渐黑透了，卓向野才进门来，忍不住抱怨。
　　“老师叫我去他那儿帮了个忙。”卓向野道，把手里拎着的东西递过来给司阳。
　　“什么？”司阳闻到了一股子甜腻腻的香味儿，打开盒子一看，立刻笑道，“蛋糕？你平时不是不让我多吃甜食吗？”
　　卓向野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礼物。”
　　“礼物？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司阳拿着叉子往嘴里塞了一口蛋糕，美得他眯起了眼睛，“不是你的生日，也不是我的生日啊……”
　　“今天是几号？”卓向野问。
　　“几号？”司阳歪了歪头，迷惑了好久，才试探道，“5月28？”
　　这每天作业试卷满天飞，谁还记得日子啊。
　　“6月1号，节日快乐。”卓向野道。
　　“啊？儿童节？卓向野你是把我当小孩子哄啊……”司阳立刻不满道，“谁是儿童啊？还有啊，你哪来的蛋糕啊？又是你哪个老师给你的？”
　　“不是，”卓向野揉了揉司阳的头发，“中午班里生活委员出去买东西，我跟着出去了一趟。”
　　“哦……你还挺厉害的嘛。你们生活委员出去买什么呀？”司阳挖了一叉子蛋糕，送到卓向野唇边，“诺，还挺好吃的，你也吃一口。是85度的？”
　　卓向野张嘴吃了，回道：“月考成绩要下来了，前十名的奖励。”
　　“你们班老师这么好啊，有什么奖励？”司阳眼睛蓦地亮了，“你有没有？”
　　卓向野嗯了一声，道：“好像是纪念册之类的，还有笔和本子。”
　　“真好……”司阳有些羡慕，“我们班怎么就不办点奖励活动呢？真是的，老刘那个死抠门儿。要是有奖励，我也可以拼一把，再考好一点儿啊。”
　　卓向野笑了笑，“你期末考试进前十的话，我可以奖励你。”
　　“真的？”司阳跳起来，双眼灼灼地看着卓向野，“我想要什么都可以？”
　　“嗯。”卓向野宠溺地看着他点头。
　　“不后悔？”
　　“嗯。”
　　“好！为了我的香港之行，我要再努力一把才行！”司阳高兴地大喊。
　　卓向野皱了皱眉头，他没想到司阳居然是想去香港玩。这倒没什么不可以，只是——
　　“这次暑假只有不到三十天，去香港旅游还是保留到高考完吧，那时候你才能玩的尽兴。这次就在附近玩一下，趁着假期你的英语也要提高，你不是想考A大吗？”
　　司阳在卓向野皱眉的时候就意识到得打折扣，不过想想卓向野说的也对，毕竟尽管自己没说出口过，可A大始终是他心里最想去的大学。在遇到那位A大的学长之前，他就一直对那里又期待又憧憬了。
　　有些不甘心，司阳狠狠吞了一大口蛋糕，最后还是朝着卓向野点了头。
　　“乖。”卓向野摸了摸他的后脑勺。
　　司阳这个人，平时总是有些吊儿郎当的，但对人和善，人缘也好。但他一旦决定做一件事情，他就显出与平时不一样的专注来。
　　当初考一中的时候就是这样，卓向野被保送，他就下定了决心自己也要上一中。可是当时学校里的同学和老师都不太看好，毕竟司阳的语文和英语就是他的软肋，每次都能把他五六名的成绩拉到十五六名去。
　　他原本也有些不相信自己。
　　可卓向野从来就没考虑过可能从此会分开的问题。
　　所以他对自己说，只要卓向野相信他能考上，他就一定能考上。一中的美女那么多，万一他不在，卓向野被别人勾搭走了呢？就算美女不行，帅哥咧？自己那有限的一点儿竹马优势，岂不是半点都不剩了？
　　司阳开始埋头苦学，以一种周围人都惊讶的精神坚持着，直到考完中考。
　　大病一场，在家里躺了一个星期以后，司阳迎来了一中的录取通知书。
　　在勤奋学习的那段日子里，卓向野都没法劝说他休息，直到最后卓向野发飙了，把人往手臂下一夹，直接按到床上，司阳累的睡过去，梦里还在念叨着英语单词。
　　说不清是欣慰居多，还是心疼居多，司阳那边桌子亮着台灯，卓向野也睡不着。司阳病好了，开始在家里蹦跶的时候，卓向野却瘦得眼睛都有些下凹，把陈绣华给吓得，急急忙忙地就把人带去了医院。
　　见司阳开始认真起来，作为班主任的刘皓自然高兴。询问之下，知道司阳立志考A大，当即表示了精神上的绝对支持，并且信誓旦旦地保证，只要司阳肯努力，他老班自然鼎力相助，绝不拖后腿。
　　事实也真是这样。
　　在这种自己的科目考好了就能拿到奖金的岁月里，哪个老师还会为了提高学生的其他瘸腿科目成绩，而宁愿担着风险放弃自己的科目？
　　刘皓会。
　　数学对司阳简直手到擒来，轻而易举。所以刘皓只要求司阳上课的时候好好听课，下课了就放任自流，再也不强制要求司阳做作业，只要考试成绩不差太多就行。
　　他的意思就是把自己的科目时间让出来，给司阳加强语文英语。
　　司阳在学校大开绿灯，在家里又有卓向野伺候着，这成绩上去的同时，体重也上去了。
　　等期末考试一考完，司阳就开始着急了。
　　一捏自己的腰，平时平坦的小腹上居然捏出了赘肉。
　　“卓向野——”司阳在卫生间里哀嚎。
　　卓向野就站在门口，这时候推门进来，就见司阳揪着自己腰上的一点皮肉，哭丧着脸看着他。
　　卓向野过去把人往怀里搂了搂，看着镜子里相拥的两人，笑，“怎么了？”
　　“我是不是变胖了？”司阳忧郁。
　　“没有，你可是男生，强壮点有什么不好？”卓向野道。
　　“这是虚胖又不是strong，而且有肉了你都不嫌弃我吗？”司阳道。
　　那张幽怨脸把卓向野逗笑了，“我什么时候嫌弃过你？而且肉肉的，抱起来手感好。”
　　“哼哼。”
　　“我做了虾仁豆腐，要吃吗？”卓向野问道。
　　“要！”司阳赶紧点头，回过神来见卓向野眉眼舒展，满脸笑意，立刻怒了，上去就掐，“卓向野，你个混蛋，居然敢又来诱惑我？！”
　　卓向野一面躲，一面故作认真地道，“真的做了虾仁豆腐，你不吃吗？”
　　司阳整个人都扑到了卓向野身上。
　　七月初成绩下来，司阳的成绩惊掉了一群人的下巴，他的数学自然还是一马当先，物理生物都是强项，双A+也不在话下，只是语文英语虽然没有独占鳌头，却也是排到了前面的位置。这样一综合下来，司阳居然考了个第三，放在年级里一比，也是排到了前二十里边儿。
　　司阳得意洋洋，携“家眷”卓向野请刘皓吃了一顿饭，名曰谢师宴。
　　刘皓席上高兴，喝了点酒，也有些上头。看着卓向野伺候司阳，又是剥虾壳又是剔鱼刺，这念头一转，抓着卓向野就低声问道，“你俩真不是在一块儿了？”
　　卓向野转脸看着他，眼神锐利直白。
　　刘皓有些脸热，想了想又道，“我说的是……那样……那样的在一块儿……要不然，你俩这也忒好了……别蒙我，咱也是有竹马的人……”
　　卓向野顿了顿，随即坦然道，“没错，司阳是我的人。”
　　刘皓一口啤酒就喷了出去，对上司阳疑惑又鄙视的眼神，刘皓呛了一会儿，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看着卓向野道，“你说真的？”
　　卓向野没说话。
　　刘皓摸了摸鼻子，在这个学生面前，他总觉得自己矮了一头，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身高问题闹得。“哎，你就这么告诉我了？不怕我跟学校领导说说？上次居然还忽悠我，你小子有本事啊。”
　　卓向野面色沉静道，“我相信说出去对您也没什么好处。”
　　“哎，你俩一块儿多少年了？”刘皓被他一噎，连灌了几口啤酒，才觉得那股火气压了下去。瞥了眼依旧毫无感觉兀自吃得欢快的司阳，刘皓突然八卦起来。
　　“十五年。”卓向野道。
　　“哦，够久的啊。”刘皓回了一句，若有所思。
　　“没必要担心，”卓向野道，“我知道分寸。”
　　刘皓点了点头，过一会儿又道，“上次郝旭的事儿是你整出来的吧，我就说他怎么突然间就安分了，看李明强那副鬼样子……哼。你倒是挺精明，拐了我的乖徒儿，没什么承诺？”
　　卓向野瞟他一眼，道：“刘老师，您管的太宽了。”
　　刘皓翻给他一个白眼，哼道，“臭小子！脾气还挺大！早晚收拾你！”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章 岁月如歌（2）

　　虽然假期短暂去不成香港，而且一个暑假都要面临着英语补习，但司阳还是很高兴终于放暑假了。7月20号这天下午，老师明显的情绪也有些躁动，最后见班里实在闹哄哄的，几乎没人在听他说话，干脆大手一挥，放假。
　　哎哎——慢点儿，还有句话要说呢——
　　“回去……好好……”刘皓看着空荡荡的教室，笑了一下，最后的字眼吞回肚子里，走出教室，对着刺眼的午后阳光伸了一个懒腰，喝道，“妈的，总算是放假了。”
　　卓向野安排的补习都在上午，司阳只要完成了当天的任务就可以出去玩。所以，虽然天气炎热，司阳还是吵着卓向野带他骑行市里。
　　卓向野借了车，热了就在路边的店里休息，累了渴了都休息，结果半天下来司阳还是累的够呛，回家的时候两条腿都软了，扒在卓向野的背上不肯下来。
　　最后还是卓向野给他洗的澡，洗着洗着司阳就在浴缸里睡着了。卓向野把他抱出来，擦了水，然后穿上睡衣，司阳早就不知和周公战了几个回合了。
　　第二天司阳在家里窝了一上午，下午又拉着卓向野满市地乱逛。什么动物园、植物园之类的都玩了一趟，好吃的地方也都尝了一遍，才心满意足地回家。
　　卓向野还带着司阳去了一趟A大，见了一下之前那个学长，学长带着他们在学校转了一圈，还带他们在食堂吃了一顿，最后表达了一下热切欢迎他们来到的愿望。
　　整个暑假，司阳黑了一圈儿，不过卓向野防晒工作做得好，倒是没晒伤。
　　等暑假结束，司阳玩也玩够了，英语也补得不错，一开学心情倍儿好，摸底考试都发挥得不错，让陶曜嫉妒地不行，直呼要请客。
　　随即又是新学期的开始，他们是真正的毕业班的学生了。
　　各门课的老师都开始狂轰乱炸起来，连带着一节自习课都有n个老师过来转，都希望都多占用一点儿时间，让学生在自己的科目上多花点功夫。
　　刘皓也急躁，连带着脾气都差了好多。一见班里的成绩下降，就要发火，连带着班干部也要写检讨，被开后门的司阳也跟着受罪。
　　中午饭都被抬进了班里，虽然饭菜难吃了一点，但是方便。学校还给加餐，每个班一箱子香蕉，随便吃。最后学生吃的快吐了，教室门口堆了一堆香蕉没人动。
　　刘皓只好给领导打电话，隔天香蕉就换成了苹果。
　　刘皓担心学生不好好吃饭，中午端着他的大饭盒就进了教室，坐在讲桌上大吃特吃。也没什么风度了，一边吃一边跟学生聊得唾沫横飞。
　　9月末有一天刘皓进了教室，见学生的饭盒里就有些卷心菜和黑油油的粉丝，几块大肥肉，当即就摔了筷子。一个电话就打到了总务处，要了食堂负责人的电话，就在教室外头把他一顿骂，那声音大的，把几个教室吃饭的学生都给惊动了。
　　隔天食堂的伙食好了不止一成，刘皓才满意了。
　　他又担心学生不好好睡觉，连中午都在教室里守着学生，或者偶尔他不在的时候，也会知会隔壁班的老师来转一圈，看到不睡觉的学生就抓，扔到教室外头去，站一中午。
　　弄得所有人都说他简直就是老妈子，一个高考他比学生还紧张。
　　各个省市的卷子海一样的涌过来，让学生焦头烂额。
　　一天连一天的考试，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学校也怕学生整天呆在教室把身体搞垮了，所以就组织各班晨跑。早上大课间跑二十分钟，晚上体育活动课再跑二十分钟。这样的出发点是好的，只是把学生精神上折腾的狠了的同时，把人身体上也累的够呛。
　　卓向野还好，学习上他比司阳要轻松地多，依然可以每天给司阳准备早饭，只是买的菜都是隔壁的大婶大叔们帮着带的。他倒是不想受人恩惠，只是司阳快手快脚地接了下来，他也只好答应以后请他们来吃饭。
　　“作业多吗？”卓向野问。
　　“多——”司阳回答。
　　这是每天都会重复的对话。之后司阳就会老老实实地去写作业，而卓向野就直奔厨房，给他家司阳准备吃的。
　　这一个学期似乎尤其短些，一转眼就要过年了。
　　寒假的时候司阳的叔叔和小婶他们也考虑到司阳要高考了，主动牺牲掉了自己回那头的时间，一直陪着司阳的爷爷奶奶，好让陈绣华过来照顾两个不回家过年的孩子。
　　陈绣华也是急匆匆的，没等司阳放假，就到了卓向野和司阳这里，照顾两个孩子的生活。
　　不过司阳学习很是用功，又有卓向野照顾着，倒是让她很放心。
　　司阳私下里拉着陈绣华问卓向野的妈妈张萍，陈绣华脸色难看地掏出包里的水果，道：“他妈让我帮着照顾卓向野，捎带这些水果过来。”
　　司阳咬了咬嘴唇，一拳头狠狠砸在了沙发上。
　　卓向野倒是比司阳镇定多了，这么些年了，家里这一对父母，他看的真切。倒是卓财让陈绣华捎过来的几千块钱让他有些不知怎么处理好，最后叹了口气，还是收下了，准备晚点陈绣华回去的时候，当作三个孩子的红包再还回去。
　　陈绣华一来，两个人亲近的机会就少了很多。
　　不过陈绣华总是不愿意打扰两个孩子，他们学习的时候就会自己出去逛逛，认识了不少附近的大爷大妈。卓向野也就这时候能抱抱亲亲司阳，有时候脸上不由露出几分欲求不满，弄得司阳直笑。
　　时间久了，陈绣华就觉得自己挺多余的。因为她发现就算自己不在，人卓向野也把她家宝贝照顾得挺好。最可气的就是司阳早习惯了卓向野的厨艺，等她下厨的时候，总会少吃不少，她后来干脆放手给卓向野，自己也等着吃白食了。
　　3月初陈绣华才回家里去，这都算是拖了不少日子了。其实她心里倒是想陪着儿子一直走完高考前这段路，只可惜家里的两个老的还等她照顾，她自己的父母那边她也得去看一看。
　　于是，陈绣华怀着万般不舍和无奈，在车站抱着儿子重重亲了一口，还是回家去了。
　　汽车开走了，司阳本来满心难过，转个头看见卓向野舒了一口气的样子又觉得好笑，捶了一下卓向野，心里头舒坦了不少。
　　再开学，学校就开始各种动员大会。
　　学校各个领导，见过的没见过的都拉出来遛遛脸，一进会议厅，那喇叭里都是《我的未来不是梦》、《相信自己》之类的，听得人脑子一阵阵的闷响。
　　“同学们，要相信自己——”
　　“同学们，十年寒窗苦读，一朝金榜题名——”
　　“同学们，再奋斗四个月——”
　　“同学们，高考是你们的命运转折点，以后你们会有怎样的生活，全看这次考试——”
　　“同学们，给自己一个目标，然后不懈去奋斗——”
　　隔壁有个男生睡着了，呼噜打得震天响。司阳本来也困，见那男生被班主任狠狠踢了一脚，他倒是不敢睡了。只是副校长那一声声的“同学（xiao）们”，还在他脑子里转啊转的，弄得他头晕。
　　等排队出会议厅的时候，手里忽然被塞了东西，司阳一惊，回身望去，十一班的学生擦了过去，卓向野就在队伍里，头也没回，挺拔的身影却那样明显。
　　司阳低头一看，手心里一颗大白兔奶糖，不由扬起嘴角，笑了。
　　接下来就是一模二模三模，摸来摸去。
　　这三次考试都是按成绩排的座位，年纪前五十名在第一个考场。司阳眼睛扫了一圈，就看见了卓向野，卓向野也正看着他，司阳就笑着比了个V的姿势。
　　模拟考的卷子的难度总是比高考的要难一些，考完了出来，司阳耳边怨声载道，出卷子的老师简直被骂的狗血淋头。没理会那些喜欢说“这道题答案是多少”、“我这次肯定考得很差”、“我那道题本来可以做出来的”的人，司阳脚步轻快地走向卓向野。
　　“考得怎么样啊，优秀的卓向野同学？”司阳调侃道。
　　见他心情不错，卓向野知道他考得不错，也就点点头，道，“还好。”
　　从旁边“碰巧经过”的刘皓就嘿嘿一笑，然后得意洋洋地回办公室显摆去了。怎么着，咱家徒儿就是成绩好！哦，我徒儿比不上你们班那谁谁？那我徒儿他对象呢？
　　摸进批试卷的办公室的刘皓悄悄翻了卷子，在上千份的卷子里把司阳的卷子找了出来。也怪司阳的字一向写的狗爬一样，识别度超高，他倒是一眼就能认出来。
　　把卷子反过来调过去地看一遍，刘皓嘴角翘得更高了，出来的时候昂首挺胸的，就怕别人不知道他心情好。
　　这样的日子流水一样过去，总算到了高考前三天。
　　司阳到底有些紧张，晚上累的睡不着。卓向野怎么劝说也没效果，只好半夜爬起来给司阳做夜宵，等人吃完了就抱着一起聊天，直到司阳睡着。
　　第二天喝了牛奶，司阳的睡眠倒是正常了不少。
　　6月7号、8号、9号三天是高考的日子。
　　临出门前，卓向野在司阳额头上吻了一下，道：“我很幸运。”
　　司阳不由微笑，在他嘴唇上印了一下，“我也是。”
　　班主任发了准考证，学校门口的警卫检查身份证、准考证，才放学生一个个地进考场。
　　刘皓踢了一下司阳，狠狠道，“丫的臭小子你给我好好考，别被卓向野给比下去！听见没？！”
　　司阳撇撇嘴，见刘皓还要踹，连忙立正敬礼，满脸堆笑，“Yes，sir。”
　　上午的语文还是有一些不顺利，但都被下午的数学给弥补了。
　　司阳从候考室出来上厕所的时候，见卓向野在阳台上站着，连忙蹦跶了过去，“你在等我啊，等多久啦？我不出来上厕所怎么办？”
　　卓向野不说话，司阳嘿嘿一笑，道：“今天考得不错，一会儿老师就放我们回去了。”
　　卓向野眉眼温柔，揉了揉司阳的头发，笑了。
　　司阳进去候考室不久，刘皓就走了过来。
　　“后悔吗？你本来有保送名额的。最后那两次模拟考，你不会是故意放水的吧？”刘皓怀疑道。
　　卓向野没有回应。
　　刘皓叹了口气，最后拍了拍卓向野的肩膀，“好好考试。”
　　卓向野低头一看，刘皓还踮着脚尖呢。刘皓自然也发觉了他的视线，原本的情绪全没了，只剩下恼羞成怒。
　　三天考试结束，司阳从考场出来，在学校里来回张望着，找卓向野。
　　“阳阳。”突然门口传来一个声音。
　　司阳一愣，下一秒就笑着冲出校门。卓向野在一边的遮阳伞下头站着，手里头竟然拎着保温壶。
　　保温壶一打开，绿豆粥的香气就冒了出来。
　　司阳惊讶，“你这是考完了回去做的？”
　　“嗯。”卓向野道，“吃点。”
　　“好。”管不上骂卓向野这个人多妖孽了，司阳扒着保温壶喝了几口，然后无比舒坦地叹息了一下。
　　“走，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一章 涩然流年

　　高考前，司阳对着卓向野挥挥手里卷边破页的语文书，恶狠狠道：“哼，看我考完了不把这些破烂全给卖了！不！还是烧掉的好，省得它继续为害苍生！”
　　但是高考结束后，司阳倒是又难得地耐心下来，坐在地板上和卓向野把书一本一本地收拾起来，装进了箱子里。然后把它推进了床底下，神色有些复杂。真的解放了，似乎这些书页没那么不顺眼了。
　　因为要等着学校通知返校拍毕业照和开毕业典礼，所以考后的几天，司阳就和卓向野窝在屋子里。卓向野买了手机和笔记本电脑，又交了一个月无线网费，司阳就整天拉着卓向野看恐怖片。
　　他自己不敢看，又心里痒痒，每次被吓到的时候都会默默地使劲捏卓向野的胳膊，直到卓向野把电脑拿走，翻身把他压倒在床上，他才会啊啊的抗议出声来。
　　参加过高考的孩子们可能都有这样的体会，就是一旦闲下来，就像是少了什么似的。有时候躺在床上，看着闹钟的秒针一步一顿地走动着，那种空茫的感觉就好像在等死一样。没有尽头，没有边际。
　　司阳躺了一下午，起来的时候卓向野正在客厅里看书。
　　看看封面上的英文字母，司阳撇撇嘴，窝到沙发里，抱着电脑登陆了QQ。因为是刚放假，准备出去毕业旅行的还没出发，群里非常热闹。
　　大家七嘴八舌地商议到哪儿吃散伙饭，都很欢乐的样子。
　　“天宁桥下头那儿，不是有家拉斯维加斯吗？就那儿隔壁，我在那儿吃过的，味道不错，环境也好，就是价钱贵点儿。”
　　“别吧，那家我也去过，叫什么福运庄园的对吧？难吃的要命，服务员态度还差，一套碗碟得五块钱呢。”
　　“那蒙都那边的会客所怎么样？总便宜了吧，就是地儿小了点儿。”
　　“那也太小了吧，能装下我们五十来号人嘛？”
　　“哇靠，那到底去哪儿啊？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咱要不上路边摊搓一顿得了！麻烦！”
　　“瞧你那点儿出息，路边摊？！吃烤串儿还是吃煎饼啊？高中三年你丫的还没吃腻歪那？”
　　“要不，肯德基？”
　　“啊呸！”
　　……
　　“去韩式烧烤吃烤肉自助吧，吃得多也便宜，吃完隔壁就是火焰，正好唱歌。”司阳提议道。高二那年暑假他和卓向野骑行市里，基本上好吃好玩的地儿他都知道。
　　“也行啊，烤肉不错，自助的话，也能管饱。要不就去哪儿？”
　　“可是韩式烧烤我去过好多次了……”
　　“味儿怎么样？”
　　“还行吧，那儿还有小龙虾、螃蟹什么的。哦，对了，还免费供应酒啊。”
　　“啊？太好了！到时候咱哥几个走一个！”
　　“就去韩式烧烤，但不许喝酒！谁敢喝我弄死他！”
　　……
　　“上头这谁啊，语气咋这么像老刘？”
　　“哇靠！谁把老刘给拉进群里来的？！”
　　“老板你居然窥屏！管理员呢，苦捱粗来把聊天记录删掉，咱之前那些……友好交谈记录，不能留着！！！”
　　“呵呵，老板一直都在。”
　　“呃……天好像黑了……”
　　司阳笑翻，看着刘皓时不时发几个龇着牙笑的表情，更是乐不可支。
　　考完试了，连素来铁面的老刘都欢脱囧萌起来。
　　结果聚餐那天，还是刘皓主动一桌拎了一扎啤酒过来。平时调皮捣蛋没少被他训的男生都跑过去敬酒，刘皓也是来者不拒，喝得相当豪爽。
　　最后喝得一脸通红，笑眯眯地看着一群刺头儿围在一起划拳喝酒，他还跟司阳说道：“还是男孩好啊，有事没事还能喝一圈儿，可惜了，我家是个闺女。”
　　司阳笑道：“那您招个上门女婿不就行了？到时候，您想让他什么时候陪您喝，他就得陪。”
　　“那倒也是哈，”刘皓明显醉了，说这话的时候舌头都打结了，说完了又摆手，“我们家闺女还小呢，过几年，再过几年。”
　　司阳心头有些热。
　　他曾经听说，刘皓老婆生产的时候，家里通知刘皓。刘皓从学校开车走的时候，还是不放心，对班长交代了又交代，叮嘱了又叮嘱，才急匆匆地赶到了医院。隔壁班数学老师有一次还跟他们笑着说，你们班摊着刘老师可是有福气了，他搁产房外头还批试卷呢。
　　看刘皓眼圈儿红了一些，司阳也有些泪意。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这学生也是，搁手下的时候总觉得要上鞭子，不敲打敲打总是不听话不争气。等到了分开的时候，却是舍不得，真的舍不得。
　　晚上回去的时候，司阳坐在公交车上，望着窗外，眼泪流了一路。
　　等进了家门，卓向野在厨房扬声道：“回来了？”
　　屋里饭菜的香气混着锅碗瓢盆撞击的声响，有一种令人安定的能力。司阳靠着门，呆呆地站着。
　　卓向野没听到回应，关了火，走出来。见了司阳的样子，心下有些了然，走过去摸了摸司阳的脸，满手的湿。忍不住叹息一声，把司阳搂进了怀里。
　　司阳不像他。
　　他对周围的人并没有倾注太多的感情，他习惯了与人保持一定的距离。可是司阳不一样，司阳喜欢跟人交往，愿意跟人聊天，他在人群里就像是一道阳光，总是时刻发出友好善意的气息。
　　这样的人经不起离别。
　　6月18号，所有学生都被叫到学校去拍毕业照。那天天下着雨，一个班拍完了说不准天就开始下雨，下一个班就得等上好半天。
　　学校的大小领导都来了，主楼的廊下站得人很多，熙熙攘攘的，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意。
　　因为下雨，天有些冷，尽管是6月，不少人却穿着长袖。
　　大约等了将近3个多小时，才排到了十班十一班。
　　司阳站在刘皓后头，第二排的正中央。随着摄像师说“笑一笑”，他嘴角一扬，在刘皓头顶竖起了“兔子耳朵”。
　　拍完了就可以走人，司阳等了等卓向野。等两个人都拍完了，就回了家。
　　高考成绩24号出来，每个人都既是期待又是害怕。
　　司阳早早就守在电脑边等着查分，却总是卡在网页上，急的汗都出来了。
　　卓向野握了握他的手，再次刷新，成绩就蹦了出来。
　　“怎么样？”司阳闭着眼睛不敢看。
　　卓向野微微一笑，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低声道：“嗯。”
　　司阳立刻睁开眼睛朝屏幕上看去，随即乐开了花。
　　他真的超过了A大历年的录取线，还超过了20分，简直就是超常发挥！
　　“你呢你呢？”司阳连忙替卓向野查了查。
　　“哇靠，居然比我高12分……这样的成绩去上N大都可以了！”司阳惊呼道。
　　考试嘛，总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可高考的意义之重，却让人很难轻描淡写地说出这句话来。
　　司阳第一时间通知了陈绣华和刘皓，两个人语气都很激动。只是陈绣华是高兴的，刘皓却是生气的，“你居然差卓向野那么多分？！”
　　很快司家那头的爷爷奶奶，叔叔婶婶小暖，包括司阳的外公外婆就全都知道了，个个都道司阳有出息，早早地在家准备鞭炮喜糖，只等司阳回家就办大宴。
　　卓向野这边也告诉了自己的大伯和姑姑，卓富那儿却还是卓财通知的。
　　26号一早，他们又回校领了各高校历年录取分数情况的大厚册子还有小小的一张成绩单，开了最后一次年级大会，高三才算是彻底结束了。
　　18号拍的各班的班级照和年级照被印成了毕业纪念册发下来，每个册子上都有老师的寄语。那一句句真挚的祝福，把不少女生都给感动哭了。
　　这一次告别，再见不知何时。
　　26号下午，依旧热闹的QQ群里突然沉寂下来。
　　司阳登上QQ的时候，没有平时的滴滴声还觉得有些奇怪。打开群，就看见右上角的通知。
　　讣告
　　先夫方正华先生于公元2011年6月23日下午因突发脑溢血，送医院抢救无效死亡。兹定于……
　　后面的司阳没有再看下去。
　　方正华……是他们的年级主任。
　　早上发的毕业纪念册就在边上，司阳哆嗦着手翻开来。每一页的合照上，都有一个瘦瘦的中等个头的男人。他总是站在人群的一侧，笑起来很温和，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那就是方正华。
　　白色的底，黑色的字，冷硬的语气，可那字里行间里全是悲哀。
　　司阳觉得通体发凉。
　　18号刚和他们拍完毕业照，那时候这个男人还好好的，怎么23号就……
　　“卓向野……”司阳哑着嗓子喊了一声。
　　卓向野靠过来，一眼看到了那则讣告，嘴边的那句“怎么了”吞回了嗓子里，一瞬间有种头重脚轻的感觉。
　　“卓向野……”司阳哭了出来，“怎么会这样……”
　　“卓向野……”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算是祭奠我的高中岁月吧。
　　没出息地写哭了~~~~(&gt_&lt)~~~~

　　☆、第二十二章 那时年少（番）

　　卓向野第一次见到司阳的时候，正赶上司阳发烧。陈绣华抱着烧的脸通红的小司阳就到了卓财家里，也是第一次朝人伸手，陈绣华很不好意思，但是为了自家的孩子，她这嘴却不能不张。
　　卓财日子过得还行，一听陈绣华这话，不等陈绣华说完，就急哄哄地到街上找了辆马自达，送陈绣华上去了才想起自己怀里还抱着卓向野。
　　正想把卓向野送回去再过来，卓向野却死拉着他的衣领不撒手，两只眼睛看着司阳一眨也不眨的，他一往回走，一向乖巧的卓向野就开始蹬腿踢脚地表达不乐意。卓财有些无奈，再看陈绣华一脸的焦急，司阳烧的难受，哇哇直哭，卓财一咬牙，算了，豁出去了，带着卓向野一起去。
　　于是两个大人带两孩子一起去了安溪镇上的医院。
　　老医生把他们当一家子了，把陈绣华和卓财好一通埋怨。卓财也不好在人家说的尽兴的时候反驳，正在低声下气地附和着，就见老医生噗嗤一笑，乐开了。
　　顺着老医生的目光回头一看，哟，自家大侄子正拧手绢呢。拧完了还知道甩甩水，叠成条形，小心地走到陈绣华身边，放在司阳头上。还小心地在手绢上拍了拍，怕掉了似的。
　　边上端来水的护士和注视全程的老医生都笑得合不拢嘴，都夸奖卓向野懂事。卓财一抬头，见陈绣华原本一直红着的眼眶此刻也流落出一丝欣慰的笑意，忍不住把自家大侄子往怀里一拉，很是揉搓了一番，结果收获卓向野两枚白眼，倒又惹笑了一群人。
　　“哥哥——”司阳迈着小步子一路冲进卓向野怀里，红扑扑的小脸蛋透出健康的光泽，接着抬起头就喊，“哥哥，我要吃橘子糖。”
　　卓向野就把自己兜里卓财给的糖都拿出来，放进司阳棉袄外罩衣前头的小兜兜里，认真道：“不许吃很多，牙会被虫子吃掉。”
　　“好——”司阳拖着声音乖巧地回应，两只眼睛都笑得眯了起来，身子往卓向野怀里拱，然后猛地凑上去，吧唧亲在卓向野的耳朵上。
　　卓向野一愣，口水也没擦，就继续拉着司阳往家里走。
　　司阳笑得甜蜜得好像整个世界都在他兜里了。
　　“谁掉进河里了？”卓财着急道，来不及穿鞋子，就跟着来报信的孩子冲去门去。
　　等他到了小河边，就看到卓向野浑身湿淋淋的抱着同样湿淋淋的司阳。司阳似乎被吓到了，神情有些呆呆的，卓向野却哭了，一声一声地重复着，“对不起，阳阳，对不起……”
　　后来卓财才知道，因为卓向野去给司阳挖蚯蚓当鱼饵，结果司阳俯身看钓竿的时候，脚底一滑一头栽进了水里。卓向野那样愧疚的道歉，是因为他第一次让司阳离开了自己的视线。
　　卓财好气又好笑，心口的滋味百样复杂。可最终还是叹一口气，带着两个孩子回家去换衣服了。
　　怎么办呢？
　　毕竟还是两个孩子。
　　那年卓向野和司阳从小学毕业，村里的小学校请了专门拍照的照相师到学校里，给孩子们拍照。先拍毕业照，然后老师再和学生拍照，最后，关系好的同学也可以一起照，只要有钱就行。
　　“师傅，等会儿给个抓拍好不好？”司阳凑在照相师身边，又是摆手又是掐腰地比划，照相师一阵点头，司阳乐了。
　　“你跟他说什么？”卓向野问。
　　“嘿嘿……”司阳转身爬出去好远。
　　“预备——卓向野我来啦！”司阳大吼着朝卓向野冲了过来，卓向野一听他的声音就知道他要做什么，忍不住微微扬起了嘴角，压低了重心，司阳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猛地扒住了卓向野的肩膀，身子整个儿伏在了卓向野背上。
　　卓向野往前冲了一步，站稳了。
　　心有灵犀般的，两人有些慌乱的脸上露出笑意。
　　卓向野瞅着司阳红成一片的小脸，一贯冷清的脸柔和下来。
　　两人的脸蹭在一起，卓向野感觉着司阳脸上的热度，忍不住柔柔地低喃，“怎么了？嗯？”
　　“……你说什么呢……”司阳的声音轻不可闻，还带着明显的颤音。
　　“你没想过吗？”卓向野笑，“我们一直在一起不好吗？”
　　“好是好，可是……”司阳犹豫了。
　　“从小到大，你都是我照顾的。如果以后有一天我离开你，你怎么办呢？”卓向野问。
　　“我……”司阳抬头对上了卓向野的眼睛，心中一瞬间的惊慌让他无所适从，卓向野言语里的无奈语气也让他慌张起来，一想到他可能会离开自己，司阳就觉得胸口闷痛，“我……”
　　“答应我，嗯？”卓向野低低的嗓音里透着一抹不属于少年的成熟和磁性，像是诱哄般的，“阳阳，和我在一起。”
　　“……”
　　卓向野低头，看着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气息的司阳，忍不住笑了，一个吻落在他通红的脸颊上。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三章 与谁妥协（1）

　　“向野，你说什么？！”卓财看着坐在对面的卓向野，满脸的震惊和不可思议。
　　“大伯，”卓向野从手里掏出一份合同，递到卓财面前，道，“这是合同，您可以先看一下。
　　卓财连忙接过来，翻了一下，见末尾规矩地盖着大红的公章，心头的惊疑又深了一层。勉强笑了一下，才道：“大伯识的字少，就不看了，你就跟我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什么时候开始筹办这家公司的？”
　　虽然卓财见识少，但他也明白成立一个公司是多么不容易，尤其还是对一个刚刚踏出高中校门的孩子来说。一个公司之后，是各方的利益的表现，那不仅仅是一个人，一个家族，而且包括一个产业链，整个儿的区域经济。一个蛋糕的拥有者中又插入一个新来的，这是多么困难。
　　“还不算是公司，只能算是工作室。”卓向野道，“这三年我认识了一些人，他们给我提供了一些帮助。”
　　卓财听他说的轻描淡写，心里却是风起云涌，波澜起伏。他本来想问，怎么认识的？可是当他对上侄子那双平静而又冷凝的眼神，他竟然问不出口。最后只能叹息一声，笑道：“向野这么有出息，大伯怎么能不帮忙呢？”
　　说着，在合同的最后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此一刻，卓财还没有意识到，手里这几笔下去，拿到的微薄的股份，带来的会是多大的红利。
　　卓向野点了点头，离开了卓财家，往司阳家去。
　　卓财问不出口，可是司阳对卓向野现在做的事却是一清二楚。
　　在初三升高一的那个暑假，卓向野参加了市里的英语竞赛，得了特等奖金，加上以前零零总总的竞赛奖学金，就买了一台电脑和大量的编程书籍，开始初步涉足计算机领域。
　　高一的期中考试以后，卓向野又参加了一个数学性质的省高中联考，当然，那次司阳也是参加了的。卓向野微弱优势领先于司阳，拿到了冠军。赛后，评委们询问卓向野的一些情况，其中一个人对卓向野提起的编程的特长燃起了兴趣。
　　那之后，卓向野便开始向着自己计划中的路前进。
　　给云腾公司设计程序软件之外，卓向野还倒卖山货，替制造机床的公司跑销售等等。学习之外便是生意，然而生活的重心却完全在司阳身上。
　　慢慢地，一些公司的销售经理，甚至是总经理，都知道了这个年纪不大却气质沉稳的男孩。有一些小型的酒会，也会栽培性质地把他叫过去，让他认认人，扩大交际圈。
　　对他们来说，这不过是举手之劳。然而，这种微小的投入会不会带来巨大的产出呢？这谁也说不准。不是有句话说的好吗？千万别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能在一个很有希望成为未来商界人物的身上预先投入小小的一点帮助，他们还是很乐意的。
　　哪怕到时候这颗星星夭折了呢？
　　“卓向野，你回来了？怎么样，大伯是不是可惊讶了？”司阳蜷在沙发上看电视，见卓向野回来就转过头来笑道，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只等着卓向野点头了。
　　卓向野果然如他所愿地点了头。
　　他嘿嘿一笑，就心满意足地转过头去继续看电视，一边摸着茶几上的瓜子磕着，一边道：“早跟你说过了，你这几年做生意做的悄无声息的，他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我估摸着他还在私底下给你准备上大学的学费呢。我看这几天大伯娘出门的时候，脸色可不太好，我猜肯定是两口子吵架了。”司阳摇头晃脑，一脸的笃定，就好像他亲眼看见了似的。
　　卓向野走到沙发后面摸了摸他的头，道：“别胡说。我养的起你。”
　　司阳吐了吐舌头，嘿嘿笑了笑，“我不就是心疼你嘛。没人疼你，我疼你呗。”
　　卓向野俯身在他头发上吻了一下，轻声道：“他们也不容易。”
　　司阳想了想，也是。自家是只有一个，卓大伯家可有三个孩子嗷嗷待哺呢，也不由得大伯娘不为自家孩子多考虑着点。幸好自家帅气的恋人自力更生，白手起家，从来就不需要别人操心。兴许相比较很多的高富帅的身家还是差了很多，但在他司阳眼里，上进并且自强的男人才是好男人。
　　别人不知道，他可是亲眼看见卓向野有多辛苦的。
　　这么想着，司阳忽然挺起身子，往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一边的卓向野嘴上飞快地亲了一口。
　　抬起头得意洋洋地看了卓向野一眼，就见他眼眸里情绪复杂，表情有些深沉。
　　司阳心中一颤，身后“哐唧”一声，他下意识转头看去。
　　陈绣华就站在厨房门口，手里的电饭锅内胆摔在地上，里头的米撒了一地。她原本满脸的笑容一点点地皲裂开，就那样，震惊地僵立在原地。
　　那样锐利的眼神让司阳胆战心惊，他手脚冰凉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愣愣地望着陈绣华那张铁青的脸。
　　卓向野从沙发后面绕过来，把一早被他甩飞的拖鞋放在他脚前面，示意他穿上。
　　司阳低下头看了看卓向野蹲在他面前的动作，有些糊涂。脑子里空空荡荡的只剩下哑然，他那一刻甚至有把卓向野推到一边去的冲动。还嫌刚刚的一个吻不够明显啊，竟然还火上浇油？！可是对上卓向野的眼睛，他却乖乖地穿上了鞋子。因为那双眼睛明明白白地在说：“穿上，不然你会生病！”
　　卓向野站起身来的时候，余光看到陈绣华的身子微微一晃。司阳连忙跑过去扶住了她，却被她狠狠地推开。
　　复杂的目光在卓向野脸上扫了一圈，陈绣华抿了抿嘴，挥手道：“向野，你……先回去吧。”
　　卓向野点了点头，临出门前却回过头，郑重地冲着陈绣华鞠了一躬，“阿姨，未来我们谁也看不见，所以，我不能更你更多的承诺。我只能告诉您，一旦我选择了一个人，就绝不会放弃。在这个世界上，父亲、母亲，或者其他的任何人，对我来说都没有司阳重要。只要他和我在一起，我就能承受一切，也能保护他不受任何伤害。”
　　陈绣华身子微微震了震，却没有抬头看他，只是冷淡地道：“你走吧。”
　　卓向野的目光在司阳的脸上凝视了短短的一瞬，然后，他就推开门，出去了。
　　门合上的声音就像是一道轻微的爆裂声，让司阳原本还显得平静的表情全然覆上了慌张和不安。
　　“妈——”司阳轻轻地叫了一声。
　　陈绣华回身看着他，然后默默地俯下身，把锅子捡起来，又拿了扫把准备扫米。
　　这样的宁静比起司阳原本设想的巴掌和怒喝差远了，可是，却更让人心惊。
　　“妈，我来——”司阳伸手要抢过扫把。
　　陈绣华抬头冷冷看他一眼，就让他的动作僵在了原地。
　　陈绣华沉默地扫了米，把锅放进厨房。然后才走出来，缓缓地坐在了沙发上。
　　司阳不敢坐，只能站着看着脸色难看的妈妈。
　　许久，他被这样冷凝的气氛逼得快要疯了，才低着头，竭尽全力地平静地道：“妈，你都看到了，我和卓向野……我们……”
　　“司阳，”陈绣华忽然打断了他，抬头看着他道，“我知道你爸死的这些年，我忙着在外头做生意挣钱，很少照顾到你，这是妈妈不对，你就算怪我也没关系。”
　　“妈，不是——”司阳着急地辩解。
　　陈绣华摇摇头，接着道：“向野他，的确是个好孩子。我记得他还特别小的时候，你就喜欢赖着他，问他要兜里那几颗糖。其实，他才比你大多少？实在算算，也就几个月吧。他又是那样的家庭……糖对他来说，还不是一样的少见？可是，我总能看见他从兜里掏出糖，塞进你的手心里。直到他把裤兜翻出来，证明自己一颗也没有了，你才会心满意足地笑。你笑，他看着你笑。”
　　司阳静静地听着，心头的感觉又是幸福又是酸涩，况且这讲述的人，竟是自己的母亲。他预感接下来的对话并不会十分美好，可是他此刻却仍然控制不住地感动，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淌。
　　“他说，在他心里没人比你更重要，这我信。你们可是一起长大的发小，还有谁比对方更重要？”陈绣华泪流满面，下一句话却是歇斯底里，“可是你们不是兄弟吗？！”
　　如同惊雷响在耳边，司阳瞪大了赤红的眼睛，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五章 一生有你（终）

　　清晨的光线照进屋里，浅青色的窗帘被吹起，透出几分清雅和明快的气息。
　　卓向野睁开眼睛的时候，司阳还在睡着。眼皮鼓鼓的，还有些红肿，手紧紧地扒着他的衣袖，仰着头蜷在他怀里，下巴磕在他的胸口，眉头微微皱着。明晰的光线甚至将他脸上柔软的绒毛衬得发亮，干净的脸略显出几分仙气来。
　　卓向野手臂撑着头，一只手托着司阳的脸，头一低就亲在了司阳的眼睛上。
　　过了八点半，司阳才困难地揉着眼睛望向在床边收拾东西的卓向野，有些不满道：“你在做什么？”
　　卓向野看了他一眼，道：“暑假没有几天了。”
　　司阳愣了愣，“然后呢？”
　　卓向野把手边的一个纸袋丢了过来。
　　司阳爬到窗沿边，扯开纸袋一看，最上头是一本“中华人民共和国往来港澳通行证”，他瞬间瞪大了眼睛，蹭蹭地蹿下床来，短裤蹭掉了，露出半边白生生的屁股，他也顾不上了，只是眨巴着眼睛看着纸袋里文件上的照片，满脸的惊喜。
　　“卓向野，我们要去香港了？？？！！！”司阳一个猛蹿又爬到床上，站在床上又蹦又跳，然后突然停下来，瞪着眼睛看着卓向野。
　　卓向野停了手，抬头看着他，朝他点点头，“嗯。”
　　被那双眼睛专注地凝视着，司阳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似的，忽而安静下来，嘴唇一扬，露出一个浅浅的略带羞窘的笑意，慢吞吞地从床上移了下来，走到卓向野身后，趴在了他的身上，搂住了他的脖子。
　　脸蹭着卓向野微凉的耳朵，司阳轻轻地带着一丝撒娇意味地咕哝着，“卓向野，我就是高兴，跟你一起出去……”
　　“我知道。”卓向野拍了拍他的手臂。
　　“你别总当我是小孩子，我会长大的。以后，我也能照顾你，照顾妈妈，照顾好自己。”司阳继续低声道。
　　“好。”许久，卓向野眸中晕出温柔的水光，“快去收拾东西吧。”
　　“我听说办这种签证啊什么的，都是要本人去的？”陈绣华看着从出了房门就赖在她身边的司阳，心中半是无奈半是酸涩。见司阳小心翼翼地跟她说着远行的计划时脸上那种又是不安又是期待的神情，她终究还是心疼，终于朝着司阳开了口。
　　司阳立刻笑了起来，强压住的喜悦之色暴露无遗，“卓向野说，这是他找认识的人办的，那人比较有关系，所以不用本人到场。”
　　陈绣华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心中想的却是，啊，以前怎么没有注意到自家儿子嘴里频繁出现的这个名字？哦，那时候也只当是情分特别深的发小罢了，什么时候往那方面想过呢？
　　“妈？”司阳有些忐忑地看着陈绣华，她冷淡的神色让他既陌生又害怕，难道他和卓向野在一起的事儿真的给妈妈造成了这么大的精神伤害吗？
　　“嗯？”陈绣华回过神来，望着自己的儿子。他已经十八岁了，是个大孩子了。那样俊朗的眉眼和健康的样子让陈绣华心中升起一股内疚的情绪，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司阳的头，“儿子，妈对不起你。”
　　司阳万万没想到陈绣华会说这句话，一时又是惊又是急，眼圈儿立刻红了，“妈，你说什么呢？千错万错都是儿子的错，您可别再往心里去了，万一您再弄坏了身子……”
　　陈绣华柔和地看着司阳摇了摇头，“阳阳，妈说错了，你一直都很乖，你一直都是妈的骄傲……妈，没照顾好你，陪着你的时间还没有向野长……他对你什么样子，妈其实一直都看在眼里……”
　　陈绣华抹去脸上的泪水，抿着嘴笑了，“倒是你啊，满脑子都是到处玩，不给人家添麻烦吗？”
　　司阳摇头耍赖道，“妈，我没有强迫他啊……是他非要带我去的……”
　　陈绣华斜他一眼，无奈道：“你啊。”
　　“妈，跟我们一起去吧，好不好？”司阳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卓向野也想带您出去看看。再说了，您也在这小村子里待几十年了，就不想上外头转转去啊？”
　　陈绣华有些心动，但还是犹豫道：“你们俩个年轻人出去玩就好了，带我个老太婆跟着凑什么热闹……”
　　“别呀！我听说那里有很多好玩的地方，很多好吃的！这一趟卓向野都包了，你就放心大胆地跟我们走呗！等您回来了，出去一说，哎哟，咱还去过香港呢，多得意！”
　　司阳皱着鼻子，一脸得意洋洋的样子，眼珠子左瞥一眼右瞥一眼，倒是把趾高气昂的样子学了个十足。
　　陈绣华笑得前仰后合，想了想，又不太肯定地道：“那我就跟你们一起去？”
　　司阳立刻严肃地一敲桌子，大声道：“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鉴于司阳再三向叔叔小婶司暖保证回来一定会给他们带礼物，叔叔小婶他们也就同意回来照顾爷爷奶奶一段时间了。
　　尽管司阳说卓向野全程包管，陈绣华还是开存折取了一笔钱出来带在身上。这几年她也不缺钱花，偶尔这么奢侈一次虽然有些肉疼，倒也心甘情愿。说到底，她是觉得不该让个孩子跟在后头花钱，尤其这个孩子还是个爹不爱娘不亲只靠自己养活自个儿的，她更不能占这个便宜。
　　卓向野也没有多劝，陈绣华递了机票钱过来的时候，他也接过来收下了，只是固执地不肯要司阳的那一份。司阳立在一边看着脚尖不说话，这两人争执弄得他觉得自己挺没用的。
　　他决定了，等上大学了，他也要一边兼职一边念书，省得被卓向野吃得死死的。
　　8月1号，连下了几天的暴雨后难得的晴天。一大早，司阳和卓向野就带着陈绣华从镇上出发，达到市里机场的时候已经快到下午了。
　　幸好早就订好了飞机票，直接乘坐14：20的航班，行礼办托运，三个人就轻装上了飞机。
　　除了卓向野因为联系客户的关系坐过几次飞沪的飞机，剩下两个人还真是第一次见识飞机场。当明亮的候机厅外一架飞机徐徐移动时，司阳和程秀华都不由把脸贴在玻璃上，露出又是惊奇又是兴奋的神情。
　　卓向野站在一边，眉眼温和地看着他们。听着两人时不时冒出的奇怪的问题，脸上的表情愉悦而柔软。
　　飞机起飞的时候，陈绣华和司阳明显都有一些反应。胸口有些闷，耳朵有些嗡嗡的。卓向野向空姐要了毯子和牛奶，又帮他们带上耳机，教他们捏鼻子缓压，两人才好了一点。
　　“第一次会有些不舒服，过一会儿就会好的。”卓向野安抚着，示意他们从舷窗望出去。
　　清朗的午后，碧蓝的天，洁白的云。云天交界处，一片耀眼的光。
　　司阳看入迷了，不知多久之后，他忽然回头，朝卓向野露了一个笑容。他的脸部线条在暖黄的光线里显得安静又美好，卓向野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回了一个笑。
　　陈绣华原本有些晕，此刻从毯子里探出头来，眯着眼睛看着他们，心却出奇地平静下来，就像是，所有的担心都无所谓了。此刻，在这样的高空，在这样狭小的环境里，三个人却在经历一次从未有过的长途旅行。没有别人，只有两个孩子和她。脚下的千万万人也只是飞机片刻的掠过，有什么可在乎的呢？
　　人这一辈子，脚下走过的路太长，未来的时间却很短。作为一个母亲，她注定不能陪孩子走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那么，如果能看着一个靠谱的人陪着自己的孩子，那还有什么不安心的呢？
　　陈绣华觉得脑中一片澄亮。
　　她知道，如此开明的放下或许只是时间和环境一时造就的结果。或许，她下了飞机就会后悔，又或者，是回了安溪又会犹豫。可是，她可能再也说不出责备的话了。
　　对这样两个孩子。
　　她如何舍得？
　　她默默闭上了眼睛，善明，如果你还在的话，一定也会这样劝我吧。善明，如果你同意的话，就入我的梦里来吧。让我听听你的声音，看看你的脸……
　　两个多小时以后，飞机就降落在香港赤腊角国际机场降落了。在早已定好的宾馆进行短暂的休整以后，三个人就开始了为期五天的香港之旅。
　　因为时间很晚了，司阳就按照网友们提供的攻略，找了一家广受好评的饭店，带着陈绣华和卓向野去尝鲜。
　　饭菜不太贵，就是口味有些奇怪。陈绣华一面抱怨一面舍不得浪费，最后囫囵着都吃了。司阳在一边对着卓向野挤眉弄眼，自家母上可真是够新潮的，尝试的口味都是……榴莲味的……
　　卓向野看着他那副样子，也不由笑了。
　　第二天的旅程从迪士尼乐园开始。园区的动画人物可爱又友好，外国友人和国人一起热热闹闹地排队、聊天，让陈绣华大开了眼界。巡演的时候，陈绣华的脸上也不由绽放出大大的笑容。那样热烈的气氛，实在让人很难不受感染。
　　离开的时候，美丽的烟火让他们不由流连地驻足。
　　躲在人群的后面，司阳捶着腿，脸色有些发白。卓向野把他拉到一边的马路牙子上，背着他蹲下了身子。
　　司阳微微一愣，看了看四周来往不断的人流，有些羞赧，顿了顿，却还是乖顺地爬上了那宽厚又结实的背。
　　“卓向野。”
　　“嗯？”
　　“我妈很高兴。我爸去世以后，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她笑得那么高兴……”
　　“嗯。”
　　“卓向野，谢谢你。”
　　陈绣华一回头，就见自家儿子趴在卓家小子身上，咧着个嘴，冲自己挥手。
　　满天烟火下，臭小子，笑得那叫一个灿烂。                        
作者有话要说：　　【完本总结】
　　啊，终于又完结了一本，虽然是短小君……但蚊子腿也是肉啊！【大雾】
　　至于为啥写这篇，专栏里不是写着嘛，危大印同学是一个喜新厌旧的尝鲜派。竹马竹马这几年写的很多啊，最让我感动的几篇永远是那种甜蜜温馨向的。眼馋+心动之下，本篇就诞生啦！虽然原本打算的是全文存稿后再发，但是，后来还是忍不住早早地跟大家分享了。
　　哦吼吼，不管成绩怎么样，我的愿望实现了，本篇完结了，貌似也没有烂尾（？）O(∩_∩)O~~
　　于是……
　　撒花！*★,°*:.☆\(￣▽￣)/$:*.°★* 。 撒花！(￣▽￣)o∠※PAN!=.:*:’☆.:*:’★’:* 
　　【向野和羊大人出来挥手~~】
　　12月底开新文。并且会伴随更《引渡》《小地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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